闹,都围着看,泼皮七更得意了,叫嚷的声音压过了她所有的□□叫唤。“晓得自个的身份,赵爷给你喝的吃的,你还敢去勾搭别的男人!”
她气晕了过去。
“老爷子,赔你个鸡腿,咱们就两清了。”阿措缩着领子,借着这晃晃悠悠的老头掩护,慢慢离开了市集。
一路上,人头涌动都往出事的地方挤,她没有瞧见粉莲。
天愈黑了。
阿措扶着半醉不醒的老人,一脚一步往前移,问那老人的住址,混说不清,只好先慢慢往家里走。老人右侧挂着个葫芦壶,她好奇地拿手晃晃,里边还有二两酒。
前世模糊的记忆再翻上心头。
她越走心里越是惴惴不安,虽说记性极好,回去的路记得分毫不差,就要见到那片稀稀拉拉的房屋瓦舍了。
天已经黑了,那白明简回来了吗?
这时候,她模模糊糊瞧见个人提了个棍子,正气冲冲着向自己跑来。
“阿措,你好大的胆子!”
她全身洋溢着庆幸,他好好的回来了。
“少爷,快接着这老爷子,奴婢的骨头要压断了。”
“我看压断好了,你就跑不出去了!”他气急败坏到了极点,他回来发现粉莲站在家门口不知等了多久,她焦急的告诉自己阿措在街上受了欺负,被人掳走了。
“囫囵回来就是谢天谢地嘛。”她心累死了。
他气的直想拿棍子敲人。在微弱的天光下瞅了一眼这摇摇欲坠的老人,竟发现是认识的邻里乡亲。
“黄老爷子。”
“少爷,就是那个老瞎眼吗?”
“阿措放肆!”白明简不让旁人那么叫老人,很是敬重。
在白家住的背街,老瞎眼很是有名,阿措听人闲聊总能听到。他叫什么不清楚,有一双浑浊不清的眼睛,五尺开外看不清人,故被人取笑,叫成“老瞎眼”,没有子女亲戚,就住在赵小六家边上,有时赵小六见他可怜会照顾些。这倒不算是他有名的原因。府衙竟然不收他的税,不向他派徭役,最最奇怪的是腰间系的葫芦竟然一直有酒。
白家出殡的时候,需要个长者做“礼生”念祭礼长文。白家就他一个,旁人不是嫌晦气,就是嫌钱不够。他身穿麻衣,放声大哭,老瞎眼摇晃着走了进来,将差事干上了,声音朗朗,沉重浑厚。
也是那天,他才知道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姓黄,是个识字的人。
黄老爷子终日醉醉醺醺,嘴里的话就像是梦话疯话,没有片刻的清醒。有人好奇问他的生计财路,均是失败告终。前两日,赵小六还说老瞎眼七八天没着家,怕是醉死在哪个乱坟场了,在门口哭嚎了两场。
老瞎眼并不往家走,他吵吵嚷嚷着要吃雀酱。
“雀酱是什么?”
“我把他撞倒了,把他的鸡腿撞掉了,他扯着不让走,要我赔!”她想要回屋取药,结果被小少爷伸手拦住,无奈地摊开手。
粉莲在她家门里面听着外边的动静,没脸出来见阿措。其实她在街上已经瞧见阿措了,只是太害怕了,径直跑回了家。
“少爷顺利吗?”
“你没有事吧?”
一主一仆互相问询着,又互相回答着。粉莲听不得清,但两个人语气中的欢欣亲切都不曾对自己有过。可明明她把这两个人都当做了最亲近的人。
她坐在石阶上,手上握着要给阿措的棉线,她心底很是黯然,她是个外人。
白明简和阿措只是欣喜自己还好好的活着,对方也好好活着。
不过阿措认真瞅了瞅他手上的树叉子。
“少爷,你就拿它救我啊!”
“哼!”
白家的烟囱生起了炊烟。阿措走的时候将火压得极好,用火钩子拨愣了几下,火又腾腾的烧起来。
蒸屉里热着饭菜,香味慢慢溢了出来。
白明简又在训她了,说出去乱跑是何等危险的事情,口气极为严厉。
阿措口里虽叫着少爷,骨子里极其反感主仆身份尊贵卑贱的不同,是啊,哪个现代人喜欢这个?她假装听着,听14岁的小男孩摆出一家之主的样子教训,也甚是无奈。但这日过去,总算有了些希望和奔头,她大度地不计较了。
黄老爷子趴在杂木桌子上,半天没有动静。
“这是什么?”
“白食。”
阿措将油纸包个个打开,跑走的时候,被那个傻大个儿摁在地上,很多糕点都被压住了,但好在没全部压烂。
她趁他说话的间隙,从糕点碎碴子中捡了块还算完整的狮子糕,递给他,并用一种奇异的语调在说街市的事情,仿佛不如此无法表达出她心中的古怪感。
他一边顺从地吃,一边皱着眉头听。
“那个人拐子叫嫣红?”
“宋三的姘头就叫这个名字!”两人同时叫了出来。
他倏地站起来,整个人激动起来,握着拳头,又伸开,再握紧。
阿措看他的样子,想笑又有些笑不出来。
她当时提议的法子,是无计可施的下下之策。坏人得到的惩罚完全凭靠另一个坏人的心意。好人暂免危难,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一个月挣命背石,填进去白家全部田地,得到这种结果。
其实……并不值。
“瞧,就是你家小爷救的你!”他仰着头哼了一声。
“哦,这倒是……”
黄老爷子半醉半晕中清醒了会儿,只见两个小娃子在桌子前一本正经的说着事情,眼睛明亮的很。
“到交税的日子还有十天……”
“从衙门口看到,除了田地税,还有人口税……”
阿措在这些天里,脑海里盘旋着个问题。
她终于在这天夜里逮到机会说了出来。“少爷,我们能离开这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