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布头,喊叫不得,一口郁结之气活活憋在胸内,当场就丢去半条性命。
他被扔进了大牢。
可苦头还没完呢,以前犯的罪孽全报应在自己身上,什么牢子、防夫都来讨钱。
这些日子宋三唬的神魂都飞了,遍洒金钱,只求在牢里好过。
“老子的银子没了,要是命都在这耗没了,那就不如舍得一身剐!”他屁股打得稀烂,喊爹叫娘,把白家三十八代祖宗全骂上了,赵管头的先人碑上全该长满臭虫。
这时候,喽啰用烧酒给他清洗伤口,疼得他用拳头不住捶地。
“出城!你们找麻军爷!”
啰啰们七嘴八舌。“三哥,俗话说‘急难世上无一人’,咱还是疏通疏通关系,你人先出来。麻军爷无利不起早,哪肯听小的们说话。”
宋三等不及了。
衙役来了一波又一波,拿着他的银钱全是坏笑,说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再多的钱也经不起这么孝敬……早些日子他自己打牌听戏又花了不少,衙役们一哄而上,瞬时被榨干了骨髓。
他没钱了,却不敢说自己没钱了。就是眼前的啰啰这会儿还愿听自己调遣,也只是因为他们以为他还有家底。
“我手上捏着他所有家当,他不会不来。”
当日他劝麻军爷把地契和闲钱都放在自己这里,用高利贷放出去是翻番的收益。麻军爷是个憨汉,真的把家底都给他了。
当然,这些钱也被衙役勒索走了。
谁的命比自己的命金贵呢。宋三想就是硬生生骗,也得把麻军爷骗进城中。
黄老爷子在程大郎走后,又一本严肃起来,考教了白明简几个点义文知,声音暗哑连说了几声好。白小少爷心有所感,跪在地上,行叩拜之礼。“老师待我至诚,敬师从师绝不相违。”
阿措束手立在一旁。
黄老爷子这几日不知为何,竟将八股文搬出来考教他,还教他把四书五经的功课先捡起来,她有时听老人自言自语,县试在来年二月,再不准备便来不及了。
这让她很不明白。
白明简是罪臣之后,永远不可能有柔玄镇县试生员的资格。
他是根本没有可能参加考试的。
白明简回去温书了,她收拾碗筷,见黄老爷子昏昏欲睡,将被子展开,扯在他身上。
“小丫头,你是谁?”他微睁了睁眼睛。
“老爷子,你没喝酒就糊涂了……”
正在此时,他突然动了,飞速将阿措藏在身后的手举了起来,而她也在同时间,把怀里磨尖的石头尖抵住了他的胸膛。
啊呸,这该死的警惕意识。
她讪讪的放下了拿石头的手。“您看吓着奴婢了吧……就说您啊,不能喝那么多的酒。”
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女娃子几乎是瞬时就将尖利的石刺举在胸前,那眼神一闪而过的凶光仿佛足以杀死所有人。其实所谓的相术一流,不过是他阅人无数而已。
他被一个12岁的小女娃子震慑住了。
她那只被黄老爷子举起的手,又被他轻轻放开了。
“白明简是不会看《元和郡县图志》这种书的。”
阿措牢牢抓住的是一本书。
只见她讨好地笑了笑。“奴婢是看着书上落满了灰……”
“你是认字的。”
她的眼神重新犀利起来,但随即很快掩饰掉了,露出懵懂的笑容。
黄老爷子心中了然。一开始只觉这丫头聪明乖巧,话说三分就收,眼色也只拿五分来用,或许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流落到了柔玄镇。然而有一日,他教白明简《算经十书》,一旁阿措在做针线,算筹还没摊开,她的眼光已经落在了正确的筹数上。他心中生奇,故意解错了《算法统宗》的题目,就见她眉头微蹙,竟然发觉了他的错处。
这世间有多少女子读书?其中又有多少女子精通算经?
他都活到即将入土的年纪了,万中无一。
“老朽不中用了,往日总说看不透人心,如今连个女娃子都看不明白了。”说着大声咳嗽,越咳越严重,竟呕出血来。
她正想找话补救呢,吓了一跳,再顾不得别的,赶紧将他扶在炕上取侧卧式,生怕咳血吸入呼吸道,引起窒息。“我找少爷去!”
“莫去,莫去!柜子里有丸药。”
她依言将褐红色的丸药碾碎了,化在水里,喂给他。
过了半个时辰,黄老爷子的脸色终于不那么苍白了,可身体仍在微微抽搐,眼神有些癫狂,自言自语道。“岂能就这么死了呢?岂能就这么死了呢”
他的声音也越发癫狂了。
“黄老爷子是想让我家少爷去白玉京替您完成什么心愿?”
黄老爷子的手像是钳子似的,猛地掐住了阿措的胳膊。
就在此时,只听得城门外方向一阵巨响。
她眼神的所有伪装全部消失不见,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望向外边。
“我希望您有通天的路子,柔玄镇怕是待不住人了。”
他联想起自己第一次在白家时这个小女奴对白明简的问话。
——少爷,咱们能离开这儿吗?
老爷子瞧着阿措冷峻淡定的样子,心里第一时间竟是闪过个可笑的念头,这个女娃子要是个男儿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