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正待离开,她却攥住了他袖拢一角,靖王踅身,掉进水汪汪一双眼里,他扯了扯她才松开,也不装睡了,扭捏着问:“何时开饭?我饿了一大早,到现下滴水未进半粒米未食。”
他唤人送饭食进来,见她欲言又止,便说:“画红日落前必到。”
德晔最后一点揪心也放下了,这下可以暂时安心吃顿饭了,她自行脱了鞋盘腿坐在床边,目送他远去。
他经过的那扇窗半开着,像道虚幻的影子从眼前掠过,火红的美人蕉前两只仙鹤迈着长腿探头探脑,王府的年轻使女围在铃兰前也不晓得是浇水还是打闹嬉戏,欢声笑语一阵阵传进来,她听在耳里,不觉间精神放松,又有些昏昏欲睡。
很快使女送了可口的饭食进来,也不敢同这位异国的帝姬兜搭,语言虽是通的,但是这位帝姬来路不正,恐也不能久待。
德晔在宫里被裴灵儒踢了一脚,以为自己很饿,可饭到了嘴头边反而兴致缺缺起来,只用青花瓷的汤匙喝了几口排骨汤,拿眼睃四周,她在宫里就发现了,大殷不论是建筑风格抑或服饰都同大宁略有不同。
这里的屋檐向外飞,许多耸出的檐角都系有古铜色的铃铛,风拂过便叮当作响,煞是动听。使女们盘高髻,鬓边多簪牡丹,也有梳蓖,可鲜花看起来别样鲜活,叫她忍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尤其是服饰,男儿的没什么,倒是女子,可见风气开放。
适才送饭来的两位使女,领口开得胸部都快出来了,她看了都脸红,大宁不是没有坦领襦裙,比起大晋来说已是开放,说起来,昔年娘亲便是看不惯这些,不许她穿坦领襦裙,也不许她学胡人跳舞,这么多年过去了,再也没有娘亲在耳边念叨......
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一想到逝去的亲人德晔就忍不住沮丧,她拍拍脸颊强迫自己想别的,便起身绕到多宝格前,不是她见财起意,只是忍不住寻思啊,也不贪心多拿,要是偷个一两件小物件儿揣兜里,回头一个不对自己逃跑去晋国,路上也好有盘缠不是。
这是个好主意,她踮脚打开个嵌满五色宝石的匣子,五指一掏,掏出个通体点翠凤头龙身以金累丝制成的金镶宝石流苏簪,这珍珠流苏衔在凤凰嘴里,饶是见多识广的她眼睛都放光了。
女孩子没有不爱俏的,她这会头上光光的,要不是所有人知道她的身份,说不得被她的寒酸样吓跑。
“我就摸摸,我不拿......”
德晔想着,嘴里叨叨,又看了看,忍不住插在自己头上,“我就戴一会儿,明珠蒙尘,没有人戴它多难过......”
拎起裙角挨在玻璃紫檀木五屏风梳妆台前上看下看,怎么看怎么觉得好,唯一可惜的是这支簪子属于一个男人,而且自己戴着怎么这么俊这么适合?
照着照着,镜面里却映出另一道身影来。
靖王那似乎永远提不起波澜的声调在她身后响起,“不问自取,视为——”
“视为借来看看!”她被他吓得心口猛跳,抢在前面把“偷”字盖过去了,她才不会偷他的东西。连忙把珍珠流苏凤簪拔下来放回原处,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拎着一只药箱。
靖王叫她坐过来,她知道他要为自己涂药,可是才被抓了现场不大好意思,就摆手谢绝,“其实脖子里没什么感觉了,不碰也不觉得痛......”
“是么?”
他突然另起话头,曼声道:“帝姬千万不要打这些宝物的主意,更不要以为能捎带一两件留后所用。”
他看穿她的心思,撩了眼多宝格,挑起一边唇角复叫她过来,笑意里竟溢出三分邪气,“孤王小气,帝姬倘或不听话......”
德晔疑是自己眼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况且他很少用“孤”同自己对话,代表这是动真格的。
她虚的很,三步并作两步“蹭”地跽坐下去,两眼目视前方,挑不出一点错处。
这般正襟危坐却也不是靖王想要的,他刮了刮她的鼻子,微凉的触感直沁心脾,“放松吧,涂了药睡一觉,你睁开眼的时候,画红便在眼前了。”
德晔默默地颔首,咬了咬唇,任由他的指腹挑着乳白的膏药在自己脖颈间穿梭。
“痒......”过了一会儿,她实在禁不住,往后让了让。
涂的是脖子,脸颊却烫红了。
落在他眼里,裴若倾停了手,须臾又挖了些重重覆上她的脖子,沉沉地附耳,“必须快些好啊,不留一丝痕迹。”
大殷边境三城相继失守,皇兄可以举棋不定,他却不能。
夏侯锦暗地里写了书信与他,愿以边鱼、家鹤二城交换澹台云卷。已然十分难得,是绝佳的机会。
想要表妹,给你便是了。
他低头,望住她微微羞赧的面颊,她迟疑地抬眸,抿着唇,似乎鼓起巨大的勇气,蓦地向上软软啄了近在咫尺的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