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只是忆当时

    明月夜，短松冈上，映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个身影体态匀称，身披青色长衫，脸上却戴着黑巾，看不清相貌，另一人中等身材，体态已经有些佝偻了，头发也已花白，此人正是辛赞。只听得辛赞自言自语道：“这十六年过得真快啊！感觉颖水河上逃难的场景仍在昨天。”

    黑衣人并没有答话，只是定眼看着远远的崇山峻岭，兀自出神。隔了很久才道：“辛先生，师弟从江南打听到消息，高宗皇帝那个老贼已经知道弃疾的事情了，虽然他还不知道我们躲在哪里，不过他已经提前立了太子，准备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了，看来我们的计划也必须得提前才行了。”声音低沉，略显模糊，似乎是故意压着喉咙的。

    辛赞叹了口气，道：“唉，这大好江山无人看守，却都忙着争夺皇位去了。既然如此，我明天一早便启程去中都打听二圣的下落，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们了。”黑衣人目光依然看着远方，并不答话。过了很久，才淡淡道：“保重。”“好。”辛赞掉头便走。

    星光熹微，皓月西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衣人忽然道：“你来了。”身后一把雄浑的声音道：“我来了。黑衣人转过身来，只见一个脸戴判官面具的魁梧汉子立于面前。”黑衣人道：“去完姑苏城了？”魁梧汉子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到脸部表情，但很明显地看到，当黑衣人说到姑苏城三个字的时候，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几下，似乎很沉痛，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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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又问道：“见到她了吗？”魁梧汉子似乎已经不愿提及这件事，反问道：“辛先生来过了？”黑衣人笑了笑，道：“他明天一早便会离开。”魁梧汉子道：“这么多年得你代我守护此处，实在感激不尽。”说罢深深作了一揖。黑衣人又笑了，道：“原来你也会道谢别人。”话语间颇有嘲弄之意。魁梧汉子并生气，只是淡淡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明查暗访，终于把那件事查清楚了，事情跟我们的推测一致。”黑衣人冷笑道：“哼，原来他真是这样的人，平时他还自命清高，原来是个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

    魁梧汉子长叹一声：“也不能全怪他，只是各为其主罢了，不过他这样子的手段太过于狠毒了，竟然要置人于死地，杀人灭口！幸亏一来这是金人的地盘，他们不敢妄自进入，二来这里地方偏僻，他们根本找不到这里来，才得以让弃疾平安长大，唉，可是啊，今后他的人生之路便将会充满苦难了。”

    魁梧汉子语气一转，严肃道：“以后这里就交给我吧，你先回去吧，免得他疑心你。”黑衣人哈哈一笑道：“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些年来，我过一段时间就会回去一阵子的，他哪里会怀疑我呢？”魁梧汉子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点好。”黑衣人道：“唉，这么多年也难为你了，隐姓埋名，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去了，孩子就交还给你了，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望你大事能成功，保重。”黑衣人走了两步，忽而又回过头对魁梧汉子道：“那小子是块练武的奇才，我试过他的功底，竟能够用新学的拳法与我对敌而落于不败之地。”

    魁梧汉子笑了笑，淡淡道：“那是你老哥手下留情吧！”黑衣人仰天大笑，大踏步走下山岗。看着黑衣人远去的身影，魁梧汉子不禁叹了口气：“难道这是宿命？”魁梧汉子坐在山岗上，定神凝视满天星斗，思绪已经飘到好远好远…;…;

    很久很久之前，他还很年轻，尽管年轻，却已经出道多年，杀人无数，江湖上人称“冷面杀手。”有一年，他奉师父之命前往姑苏慕容燕子坞查探慕容家族密谋造反一案。这种事情他本不会去理会，也不会出手干预，无奈师命难违，只好前往姑苏慕容家打探消息，搜集其与金人串通，密谋造反的证据。

    当年燕国后人慕容博和其子慕容复苦心孤诣，处心积虑要光复其前朝大燕国，后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慕容复与一直钟情于他的阿碧姑娘诞下一子，其子名叫慕容冲。慕容冲继承父志，发誓要完成父辈的心愿。

    在姑苏慕容，他连续几次夜探慕容家都被对方埋伏的高手所缠，而且一被缠住，四面八方就会同时涌出大批高手上前夹攻，自己有一次差点就没冲出来，他领教到慕容家的防卫深严，知道他们生怕事情败露，被别人偷取造反证据，因此请来一大批武功高强之人为其看家护院，他不敢造次，于是只好另想法子，不过慕容家防卫实在过于深严，所以他一时间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只好静以待变。

    又等了几天，他还是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偷进去，把心一横，决定再次夜闯慕容山庄。这一夜无星无月，正是夜行的好天色，他一身夜行人打扮，再次绕到慕容山庄的东北角一堵高大的围墙下，准备跳进去，通过这几天慕容山庄外不远处一棵树上的观察嘹望，他发现慕容山庄除东北角外的其他地方房屋众多，灯火通明，彻夜不熄，把守严密，而东北角则楼宇稀疏，没有半点灯火，他料想此处无人居住必定疏于防范，于是施展壁虎游墙功爬上墙头，瞥眼一看，看见附近不远处竟然有一间小房子亮着灯火，他微微觉得有点诧异，不过也不放在心上，根据这间小房子的规模和格局，恐怕是下人的房间吧，所以他决定先到那小房子抓一下人胁迫其为自己带路，打定主意了，他纵身一跳，便跳下墙头，直往那小房子奔去…;…;

    忽然一声鸡啼，魁梧汉子从深深的回忆中醒过来，如梦初醒，猛一抬头，只见东方已经发白，山下小村庄的鸡啼不绝于耳。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露水，站了起来，走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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