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公园外墙下,是黑咕隆咚的巷口,江卓如同逛迷宫一样,穿过这繁长的巷子,才来到了西街。
最早西街是洋人建的,从外国偷渡运来劣质的商品,以高昂的价格卖给中国人,后来丹云市发展起来,人们接受的知识更丰富,眼界变得高了,开始不买外国人的账,这里就变成中国人自己的地盘,但建筑还有很多是国外的风格。
西洋的建筑和挂钟,这两样在西街随处可见。
西街被称为‘闹市区’,绝大部分的原因,还是歌厅太多,有那种装修简陋的歌厅,几乎只有三四个包间,隔音效果太差,鬼哭狼嚎的声音全部都能被外面的人听到,估计刚踏进西街一只脚,就能被吓得缩回去。
江卓现在面临的就是这种环境,左边传来走调的‘套马的汉子爱不爱我’,右边又响起破音的‘男人爱了爱了不会醉’。
连起来听就是‘套马的汉子爱了爱了男人不会醉’。
江卓都由衷佩服,西街文化果然开放前卫。
想来‘红雨’歌厅不会发生这种‘漏音’的情况。
江卓从地瓜发来的照片看出一点端倪,这张照片不是只有小丑面具一个人,还有七八戴带着面具的人坐在一起,但他们戴的不是纯黑面具,就是纯白的面具,而小丑面具站在他们中间,仿佛是被簇拥的帝王。
他的眼神睥睨,俯视着一切,如同万物众生都是他的子民,而黑白面具们则是他的臣民,他的拥趸。
像是一场别开生面的面具舞会。
但在江卓的印象中,杀手养鹰之前,会为鹰打造一个‘鹰巢’,而‘鹰巢’类似于美剧中情报工作者布置的安全屋,不同的是间谍们布置的安全屋,所在地点总是隐蔽的,往往杀手要比间谍更为大胆,他们喜欢把‘鹰巢’建到闹市中,用来藏身和藏匿武器。
地瓜传来的照片,就□□裸的透露出很多信息,先不提小丑面具到底是不是鹰,但江卓可以用多年杀手生涯担保,这个家伙杀了很多人,甚至,他的眼睛里已经存在了类似于神在操控生命的傲慢。
这是一个沉醉杀戮的男人。
‘鹰巢’是有守护者的,守护者无条件听从鹰的指令,在必要的时候会保护鹰去死,守护者的数量取决于杀手对这只鹰有多么看重,数量越多,他对鹰越会倾尽全力的培养,甚至会把鹰看作为传承者,数量若少,便是鹰忽然哪天突然暴毙,杀手都可能在若干年后才知道。
照片上的黑白面具,显然就是鹰巢的守护者,但江卓不能单凭照片就下定结论守护者的数量。
同样让他在意的是,拍照的人是谁?小丑和他的拥趸们全部看着镜头,显然拍照的人是他们认识的人。
关键这张照片落到了西街老大方小友的手里,这究竟是鹰巢出现了背叛者,还是有人给方小友下了个局?
江卓琢磨了一下,方小友不是笨蛋,早知道‘红雨’有问题却迟迟没动手,恐怕就是怕有人设局给他,所谓抓捅人的嫌疑犯,设悬赏令,都是为了吸引有人替他去‘红雨’走一趟,而现在做这个炮灰的人,就是江卓自己。
江卓有些不爽的啧了一声,在周围东看西望,在红灯酒绿的世界里就像是迷茫的羚羊,身上那件明珠高中的衣服还没有脱掉,与他擦肩而过的人都忍不住瞅一瞅。
不过江卓一路绷着脸,煞气太足,也没人多看,不然就会发现这个少年有一张魅惑勾人的脸,那双狭长的眼睛轻轻一扫,都电的人心里麻麻酥酥。
江卓终于到了‘红雨’,犄角的阶梯坐着个金刀大马的中年人,看到江卓那身校服时眼睛一亮,立即站了起来,七扭八晃地走过来,笑得谄媚道:“你是江小兄弟吧?”
江卓闻到中年人身上一股臭烘烘的酒味,不由憋气,眼尾不悦一挑,道:“我是江卓。”
在歌厅前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晃在江卓的脸上,刚才眼尾对着中年人一挑,把那张脸更显得诱惑,身上的校服先是为了表演给辛海的妈妈看,又爬了蝴蝶公园的外墙,此时在江卓的身上拖拖拉拉,整个人仿佛散发着放荡不羁的气质。
偏偏江卓身上的味道特别干净阳光,穿着校服就算半遮半掩,也有种制服的禁欲感,看得沉溺酒色的中年人不禁地咽口水,总想伸手一把搂住少年的时候,就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这是小友哥的人绝对不能碰,不然等自己的就是个死。
然后中年人递给了江卓一个袋子,哈腰恭敬的道:“这是小友哥派我给小兄弟送来的,小友哥嘱咐过,你需要什么尽管找我就行。”
江卓两条胳膊都夹着东西,一边是巧克力和水,一边是那个袋子,他把袋子里的衣服取出来,把巧克力和水都放进袋子里,推开‘红雨’的门,向后面那中年人摆手道:“兄弟,下次洗干净身上酒味再见面,不然被你熏了一身酒味,我回家能有人把我扒层皮。”
中年人怔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少年对他说的会是这句话,虽然少年整句话的意思是怕熏了身酒味,可中年人脑海里却总是重复着那句‘兄弟,下次洗干净身上的酒味再见’。
在西街摸爬滚打太不容易,身边都是一帮只会吃吃喝喝的流氓赖子,哪里会说什么贴心的话。
他在小友哥身边见过的那些上流人士,有几个会对他说什么‘再见’?每次都嫌恶的看他一眼,甚至有的劝小友哥别带着他。
中年人心中百般滋味,经历了太多事情,他已经很难感动了,现在还是感慨占多数,但对这少年的印象就更好了,他不太放心的看着江卓进了‘红雨’那扇门,然后掏出手机拨打了个电话:“小友哥,是我,那孩子已经进去了,可以回去了?嘿,反正今晚没场子让我看,我就在门口等着吧,行行行,明天见小友哥。”
江卓抱着衣服,拎着袋子就大大咧咧地走进去了,毫不顾忌着歌厅里人来人往,直径走到吧台,吹了声口哨,颇具调戏暧昧的意味。
吧台前几个客人正搂着陪酒女,捏着烟吞云吐雾,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吧台上的小姑娘直着耳朵听到口哨声,抬眼就看到了正向她挑眉的江卓,那骚气十足的脸蛋比歌厅里的跳舞男都浪几分,看得人肉麻又心动,小姑娘脸不由得红起来。
江卓穿过那几个客人,来到吧台前,把袋子郑重其事的交给小姑娘,脸上的弧度带着些许暧昧,声音带着暖意,低声说:“可爱的小美女,帮我寄存一下它,可以吗?”
小姑娘的手略微一抖,眼前少年的声音竟有种让人迷醉的魔力,让她心脏跳得更快了,慌乱地点点头:“好——你等一下。”
江卓胳膊肘杵在吧台上,手托着下巴,眯着眼慵懒深情的凝视着小姑娘忙乱的背影,这一幕被那些客人们怀里的女人看到之后,砰然心动,一时间移不开了眼。
客人们很快意识到问题,脸色变得都不是很好看了,这跟感情无关,这种逢场作戏的场合男人要的就是脸面,你一个陪酒女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还想不想干了?
几位客人各自搂着女人返回包房,不敢在吧台那逗留,真害怕嘴里的鱼被野猫给叼走了。
这时小姑娘把袋子储存好,将一个画着12号的木质牌子递给江卓,正巧就对上了那双温柔像要溢出水来的眸子。
‘怦怦’
小姑娘心狂跳,手一抖,差点把牌子扔到。
“小心点。”纤悉白皙的手握住那个牌子。
在一瞬间,小姑娘感受到那只手碰触到了她的手,瞬间就像触电,迅速缩了起来,背过手,用另一只手碰了碰,竟感觉有些发热还有些发麻。
她小心翼翼抬起头,少年把牌子上的环串到食指上在玩,正若有所思往歌厅里看,好像察觉到了小姑娘的视线,又回头来,对着局促的小姑娘笑了笑,问道:“你们这,还招男公关吗——”
小姑娘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逼仄狭窄的地下室内,是手触摸不到的黑暗,两个少年被捆绑在不同的角落里。
一个在东面,一个在西面。他们的嘴巴被胶带封住,瞪着眼睛唔唔了几声,绳子摩擦着他们的衣服发出‘嘶嘶’的响声。
这时只听‘啪’的一声,地下室内所有的灯泡依次亮起。
整个地下室如同白天。
两个被绑缚的少年同时看到中间的场景,让他们眼瞳微缩。
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左面一排站着六位戴着白面具的人,右面一排站着戴着黑色面具的人。
他们中间,有的是身材性感的女人,有的是魁梧粗壮的男人。他们簇拥着小丑面具,仿佛将他当做神,神态恭敬而顺从,当面具下的视线扫过两个少年时,却视他们如死物。
小丑面具缓缓站了起来,他解开类似于黑袍的衣服,身上只剩下单薄的背心,露出结实的肌肉和宽阔的肩膀。
他的声音失真,就像真的小丑在讲话,十分滑稽令人发笑:“猎场,准备的怎么样?”
死一般寂静的地下室,没有人真的敢笑,这时左面的一排,走出白色面具的男人,他的声音是真实的,很低沉:“已经准备妥善。”
……
吧台上的小姑娘忽然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像被强力胶粘的一样,凝固起来,使她完全不会思考。
江卓狭长的眼睛中,有个如水晶棋子般的透彻眼瞳,正对向她,上面划过一丝惆怅,轻声道:“这个工作,很让你瞧不起?”
小姑娘僵硬的身体像获得了特赦的指令,动了一下,然后狂摇着头,“不是的,我帮你去叫旗哥。”
江卓看着小姑娘上了楼梯,他抱着怀里揣鼓鼓囊囊的衣服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他倚靠着黑皮锃亮的凳子上,双腿伸直勾在吧台下的铁管架上,显得整个身体修长。
江卓一副百无聊赖的表情,疲懒放荡的望着来来去去的那些客人小姐和少爷们。
如果他的身上不是穿着明珠高中的校服,恐怕此时早已有人他把当做陪酒的少爷了,即便有这身衣服阻碍了大部分人,却还是有人用暧昧色气的眼神望着他。
江卓可不是真正清纯的高中生,原来杀手生涯他潜伏过比这更酒肉糜烂的环境,被人看一眼又不是强-奸,如果他要是真的斤斤计较没完,那当初就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了。
这时吧台的小姑娘回来了,她身后是一个身材强壮的男人,正叼着烟走下楼梯,一副极具威慑力的鹰眼,打量着靠在凳子上慵懒的江卓,走近看到那张魅惑的脸,不仅让他眼瞳紧缩,连烟都差点从嘴里掉了下去。
江卓早在男人打量他的时候就察觉到对方的存在,不知是不是第六感那个小妖精知道他今天危机重重,竟格外的好用起来。
江卓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向男人露出惑人的笑容,从凳子边上起来,靠在了吧台,坦然的接受男人审视的目光。
但不仅是男人在观察他,他也是在观察男人,他从男人身上闻到了酒味、性-爱的味道,还有鲜血的味道。
江卓目光仿佛是不经意的扫到男人下颚,那里有浅淡的勒痕,是和情人之间的情趣造成的?还是因为那里被绑过面具?他只是歌厅里的鸭头,还是鹰巢的守护者?
强壮的男人视线停留在江卓的那件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校服上,手指把嘴里的烟掐了出来,按在吧台上的烟灰缸粗暴的碾了碾,声音是被烟酒长期浸泡过的嘶哑:“是你想当少爷?”
江卓的鼻腔发出‘哼’的一声,尾调婉转勾人,忍不住让男人掏了掏了耳朵,可那酥酥麻麻的劲儿一时半会还是没得到缓解。
男人现在看江卓的眼神,跟看什么稀奇的宝贝一个样,但是那件校服还是让他有所顾忌,现在不比以往,真要弄个高中生在这里当少爷,这事没人知道还行,要是被人知道,弄得众人皆知,那‘红雨’就被动了,毕竟前前后后还有那么多竞争的场子,有哪个眼红的家伙把事情捅到方小友那里,或者警察那里都不好收拾。
男人不得不问:“你还是学生吧?”
江卓在男人说出‘学生’二字的时候,闪过一丝不屑的表情,之后抬着下颚,轻笑道:“不仅是学生,还是明珠高中重点学校的学生,难道你们‘红雨’不缺这样的吗?”
少年脸颊到脖颈的皮肤白皙透彻,抬起下颚时诱人的线条彻底展露出来,看得男人嘴唇发干,他刚才没有错过少年任何细微的表情,看来这个小孩对‘学生’二字很是反感。
尽管少年的身份让男人有所忌惮,但最终是舍不得放弃这吸金的宝贝,决定还是先把人留下来,再拿捏点把柄,让他乖乖听话不惹事就行。
男人爽朗大笑,上前拍了拍江卓的肩膀,道:“跟我来。”
江卓顺从跟上男人进入包间区,这一路走过的路线都印刻在江卓的大脑中,一楼分为vip、a、b、c四个区,等级越高的包间就越大越宽敞,客人的地位也就越高。
两人走到vip包间,男人忽然停到一个包间的门口,转头对着江卓说:“以后你叫我旗哥就行。”
江卓轻嗯了一声,算作为回应。
旗哥在‘红雨’当鸭头有很多年头了,还从未见过哪个男孩能对他这样爱理不理的态度,要是换个人,他早就红了脸给对方好一顿的收拾,偏偏眼前这位敷衍的态度,让他迷醉的不行,还觉得对方的性格特带劲。
旗哥更看好了江卓在‘红雨’的发展,也坚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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