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缕,她死也甘愿。
朱绫神色冰冷,望向案几上的瓷瓶,“我劝你最好主动喝了它。”顿了片刻,接着又道,“若不是王妃的侍婢,你今日会死得很难看,很痛苦。”朱绫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但她绝不是在同情绿荷。
绿荷呆滞的眼神望了一眼瓷瓶,又看了一眼朱绫,嘴唇微抖,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她虽做了错事,但她明白王妃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可现在是谁要杀了她呢。
绿荷忽然想起那年,自己缩在一群女孩子当中任由别人挑选牲口似的挑挑拣拣。她模样周正,看中她的人很多,大都是些纨绔子弟。她缩在那里,心中满是恐惧和哀求,如果被他们买走,她可以料想到自己的命运,玩腻了被人丢弃,再转手他人,最后不知会死在哪里。可是,是小姐救了她。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看得出来,你不想跟他们走。”狡黠娇俏的小姑娘指着那几个扭作一团的人问她。
她使劲点头,脏手紧紧扯着小姑娘的裙摆,生怕她不带自己走。
最后,她成了辅国公府二小姐身边的侍婢,还有了名字,绿荷。虽是侍婢,但和一般府邸中的姑娘相比,不知好了多少。小姐说,她将来会嫁给一个英雄。
烛光掩映之下,绿荷眼中弥漫着无尽的悔意。小姐救了她,可她却将灵烟所给的药粉,尽数倒进了茶碗之中。
“上路吧,绿荷姑娘。”朱绫冷声道,看向她的目光犹如再看一堆枯骨。
绿荷惨然一笑,拿起案几上的瓷瓶,拔掉瓶塞,“小姐,绿荷对不住你。”说完将瓶中的汁液一饮而尽。
苦涩的液体流过喉间,腹中霎时传来一股绞痛,绿荷痛呼出声,嘴角涌出一股腥甜的鲜血,没片刻功夫便没了声息。
“要不要派人通知王妃?”白峻冷然开口道。
朱绫转身,“爷怎么会让王妃知道这种事情,把人处理了吧。”
白峻怯怯地看了朱绫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好转身吩咐其他人处理后事。
黑夜渐浓,寿康王府中有人永远不会再出现众人面前。一干侍婢奴仆虽不知晓王府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只要没做违心之事,晚间自可安然入睡。
东平郡主躺在厢房的床榻上,心内积郁,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在王府中呆了这么些日子,每日困守在房中,不得外出,她带来的侍婢皆不见了影踪。外间把手的看似是平常侍女,实则都是练家子。傅棅琮,你还真是心狠如斯。如果当年没有川宁侯府,如果没有她,他们怎么可能荣登高位,坐享荣华。
东平郡主起身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祥云缭绕,金凤展翅,这可是太后娘娘亲手交给她的令牌,思及此,她嘴角微翘,浮现一丝冷笑。
“开门,本郡主要出去。”东平郡主站在门首傲然开口命令道。
房门立即被打开,守在门口的侍女看着面前的东平郡主,拱手行礼道,“夜深了,郡主还是好好歇息吧。”说完就要关闭房门。
东平郡主扬起手中的令牌,脸色冷了下来,“等等,本郡主手中的这块令牌可是太后娘娘亲手赠的,见此令牌如见太后本尊,怎么,还不让本郡主出去?”
那婢女视线未抬,径直关上了房门,“郡主得罪了,在寿康王府自然就只听寿康王爷的指示。”
“你!”东平郡主再次被关在房内,顿时双目圆睁,满脸愤恨之色。没想到太后给她的这块令牌竟毫无用处。
“傅棅琮,我就不相信你能囚禁我一辈子。”东平郡主恨声道,看了一眼手中的令牌,直接朝地上砸了过去,“你即使给我再多的东西都没用,都没用!”
“傅棅琮,你会遭报应的!哦,不,报应已经到了,你眼里不是只有她么,一只不会下蛋的鸡,又有何用。我就不相信,没有子嗣,你还能这么爱她,哈哈哈……”
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女,眼观鼻鼻观心,对室内的咆哮声恍若未闻。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
寿康王府书房。
华太医依照往常那般为傅棅琮诊了脉,脉象平稳,一点也不像是生命垂危之人。他心中不禁纳罕,这东平郡主的医术实在是精湛至极,不过……华太医偷偷觑了一眼傅棅琮,欲言又止。王爷为了让王妃安心,每日特地在夜晚诊脉用药,可是,王爷的身子大好,痼疾虽未除,但性命无虞。但王妃是弱女子,又被人下了那种腌臜的东西,能保住性命实属万幸,恐怕十之八.九会落下病根。
“说,是不是王妃的身子有碍?”傅棅琮冷冷丢下一句,冷硬的脸上满是关切之意。
华太医双膝跪地,看了看守在一旁的朱绫和白峻,颤声道,“是,王爷。”
傅棅琮大手一挥,“你们俩先下去。”
朱绫白峻领命,随即退出书房,关上了书房的门,走到长廊处远远地守着。虽不能听到自家主子爷和华太医的谈话,如生异状,他们二人也能及时赶到。
华太医额间已沁出汗珠,身子微抖,回道,“王妃的身子伤了根本,以后恐怕难以孕育子嗣。”嫁入皇家,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即将面对的可怕命运,可想而知。寿康王再怎么在乎寿康王妃,但涉及子嗣一事,他必将妥协。寿康王纳侧妃进府,是早晚的事情。至于寿康王妃,极有可能会遭到太后和寿康王的厌弃。想到此处,他忽然有点同情现在的寿康王妃。
傅棅琮持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水骤然落在雪白宣纸之上,没片刻功夫,晕染成一片黑团,隐没了刚劲有力的字迹。他的脸在橘色摇曳的灯光映衬下,愈显清寒,烛焰摇曳间,不辨喜怒。
坐在上首的人迟迟没有回应,华太医根本不敢抬头,生怕触及寿康王爷的逆鳞,一着不慎,丢了性命是小,殃及家人,才是最大的灾祸。
不知过了多久,华太医听到上首传来一道清冷无波的声音,所说的内容差点令他魂飞魄散。
“此事不能泄露半句,否则,本王不介意斩草除根。”
华太医连连叩首,“是,臣定会守口如瓶,绝不泄露半个字。”
傅棅琮眉目低垂,指尖轻敲桌面,“以后王妃皆由你来诊治。”
华太医不断用衣袖拂拭额间的汗珠,闻言一颗紧悬着的心慢慢落了下来,“臣遵命。”看来寿康王爷对王妃可不是一般的在乎,只要他好生帮助王妃调养身子,寿康王定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处理完一干事务,傅棅琮沐浴之后,特地在暖炉间站了一会儿,待身上的寒气散尽,他才走到床榻边,掀开锦帐,锦被中的人睡得正香。他小心翼翼地掀开锦被,躺了进去,刚一躺下,身边的人就缠了上去。
傅棅琮以为自己吵醒了她,不敢动弹半分,谁知怀中人紧搂着他,温顺地靠在他胸口,又睡了过去。暖烘烘的被褥,满是她身上的幽香,傅棅琮把人拥入怀中,在她脸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心却微微抽紧。
黑眸微闭,掩去了其中的柔意与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