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活泼的汉子面容平静,甚至有些凶戾,那侍卫刚想动作却被铁严一拍按在了剑柄上,“你该相信你家主子的判断...”
意思是我们是好人。
苏白也带着小安进屋修整,伤上加伤,身心俱疲。整个人在得知狼群莫名其妙的消失,仿佛被人故意引走之后,又如同拉满的弓一般瞬间松弛下来。
小安看着旁边王爷俊美而又苍白的面庞,心中一纠,“王爷,喝些水吧...”
苏白的唇早已干裂起皮,眉头蹙着,一双黝黑幽深的眸子看过来似乎带了点暖意,伸手接过,一口饮下。他刚刚饮尽,却对上那斛律家四公子的可怜巴巴的眼神。
这少年乃是斛律恒伽的庶弟斛律钟都,年纪不大,气势倒足,张口闭口你爷爷,却是识时务的很。明白面前的这个美男子和自己家人熟识,马上装出一副符合年纪的乖宝宝模样,用一种含着水光的眼睛望着自己。
说不定心里还在嘀咕你爷爷我爷爷。
苏白瞥了一眼,无视了他。却何曾想,这少年朝着自己的侍卫大声喊道:“大壮,你...公子我渴了...”说着又眼巴巴的看向苏白的碗。
旁边的小安早就知道他的意思,冷笑一声大声回道:“水没了,外面有河,这里有火,冷的热的...请自便。”
“我!你!”少年不知怎么有些心虚,对着满座的伤痕累累,和躺倒在屋内还未来得及掩埋的尸体,偏过头去。
“大壮....”他也发现自己忠心的侍卫身上被狼爪划出的三道见血的伤痕。是狼爪划下的伤口。
也许若不是姐姐死了,若不是自己心情不快想要打猎,若不是自己打猎时惊动了狼群...这些人也不会被狼追上,也不会死吧...”
他这样想着不由得沉默下来,东西包袱马车全部丢了,自己躲在一边看着别人为此浴血奋战。
那侍卫听了自家小公子的话虽想出去弄些水来,然而却不敢把小公子一人留在这是非之地,刚想劝诫,却听他说:“我不喝了,不渴。大壮,我去睡了。”
说着便就这样侧躺下来,蜷缩着身子像个小虾米。侍卫叹了口气,站起身侍立在周围。旁边的士兵们却忙的不可开交,包扎伤口的包扎,填埋尸体的填埋。
外头风呜呜的吹着,仿佛催魂夺命一般。小安站在门口准备拿什么东西把这破门洞赌上,却有些惊喜的朝苏白转头说道:
“王...大人,下雪了!”
这蜷缩在火堆旁的小虾米抖了抖,似乎挣扎着是否从‘梦’中苏醒。
苏白轻笑一声,见着外头纷纷扬扬的雪花随着凌冽的寒风四散飞杨。不一会儿,被火把照耀的肮脏的空地上、腥臭的血液之中便落下了一片又一片纯洁无暇的雪。
上次下雪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了。苏白轻轻咳了几声,吐出一串温热的白气。不过才几日便恍若三秋。
“宇文邕...”
他突然想起阿妩的一句,而现在阿妩正在齐国的大牢中,这句话他之前想过,却没想到会这么深切的体会过。
“这世界上有四种人。一种男人,一种女人,一种不男不女,那剩下的一种便是皇帝。有一个人的身躯,却有一颗禽兽的心...”这是阿妩的原话。
宇文邕..你到底有没有心呢...
苏白这样想着,心中不由得纠了一下,仿佛水滴入池中出现涟漪一般,引起一种泛泛的、愈来愈强烈的那种酥酥麻麻的疼痛。仿佛被蚂蚁噬咬一般,即使再刻意忽略,午夜梦回也时常想起。
他伸手摘下发间的一只白玉长簪,是那人送的。顶头上却是有朵用黄金雕的花骨朵儿,纹路细腻、美的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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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经走了么?”马匹之上的首领似乎有些疲惫,然而声音还是透着一股威严和深沉。
去检查火堆的是一个黑衣骑士,身上略有些狼狈,下摆衣袖有不少被尖利之物划出来的口子。
“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灰都白了。”这黑衣骑士恭敬回道。
“是么...”首领叹息一声,刀削斧凿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犹豫甚至惆怅无奈的神色,“罢了,就到这里吧...”
男人遥望远方,矗立许久,静默不动。身后的黑衣骑士们几乎人人带伤,经过一夜的浴血奋战,却面色依然冰冷、冷漠,仿佛根本不存在、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那便转头回长安吧。”首领一勒缰绳,胯、下的马匹不安的摇晃着脑袋,似乎想歇息片刻。他身后的黑衣人们本能的遵从着命令,然而没走几步,却见那位一直沉默漠然的首领猛地翻身下马。
接着疯一般的冲到这座小木屋的门口。
就在门口,似乎有什么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反射着柔和而又美好的金光。
男人的脚步停了,修长的手指捡起它,沉默着,许久未动。
......
转身之时,那支金簪旁边却躺着一个木雕的小人。木雕的异常精细,丝丝入扣、栩栩如生。
虽头戴旒冕,身穿衮服,却面容温和,眼带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