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下去或闷死,下车有可能被冲走,咱们决定吧,别犹豫。”
温久听见心里“咯噔”一声。
下还是不下?
车内极其安静。
悬在山谷边抵着防护带的车……
从山上裹下来越发汹涌的泥水石头……
水越涨越快,浑身湿透冰冰凉凉……
……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害怕,特别害怕。
她还想宋嘉九。
那种干燥的扣过来的手掌还有暖哄哄的胸膛,都是她忍不住想念的。温久攥了攥手指,“下车吧。”再次抬头,她望着右边一条小路,都不知道自己发出的声音有多干涩,“那边有民居,坚持坚持挪过去。”
“好,那别拿东西了。”
一开门,雨排山倒海砸在脸上,身上,真疼。
水已经快要漫到腰下,大概运气好,男生捡来根十多米长三指粗的树枝,被几人护着勾到路那边山崖子的草木根系里。
他拽了拽,还算结实。
再回头,看见两个女生抱住车门,瘦瘦小小随时有一种被冲走的错觉。他让温久跟杨杉先拉住树枝在中间,又找出衣服扯开绑在一起。
这时,所有人没再动,立在那儿喘几口气,沉默了1秒。
“准备好了吗?”
安静中男生问,现在讲话已经需要用力喊才能听见,他指着路中心,“那儿水流最强,一定要抓住,别松手,不管怎么都千万别松手,知道吗?”
松手了,冲出去……就真回不来了。
他盯着两个人的眼睛,杨杉点头,温久也把头点下去,又摸了摸放在口袋已经湿透的手机,想给宋嘉九打电话,真想。
忍住了。
水冲在腰上不留情,温久这么一步一步艰难挪到中间,一个漩涡就打过来,石头一起砸在手上,站不住也疼得眼泪花直往外涌。
没想到。
这种水流,真的要命。
“喂——杨杉!”后面的喊声实在朦胧,温久心里一紧赶紧眨掉眼睛里的水,就看见杨杉抱住树枝身子都歪了。
“杉杉,杉杉……”她喊,“你别松手。”
杨杉在前面的声音弱弱的,“好疼啊!”
“就差几步了,别松手,别松手……”温久不断重复,吓得魂都丢了,天灾*什么的,第一次直面死亡。
“可是,我觉得快死了……”
“几步,真的就几步。”
“杨杉,你他妈别松手啊!”前面男生想腾出只手拉她一把。
“……我,我知道了,你也别松手,弄好你自己。”
温久听出来她哭了。
扶在山崖子边,扯住树根的时候,温久下意识躲避上面掉下来的石头,擦了擦眼睛,这才勉强能用一只手牵住她,半点不敢放松。
轰隆轰隆,随时有塌方的危险。
直到几人踉跄着敲开一户民居的大门,户主是一位70多岁老大爷,自己在家,心疼地把他们请进来,又忙前忙后倒热水。
他的房子看起来也并不结实,几处地方都在漏雨,地上湿漉漉,风也灌进来。
“劫后余生……”男生声音非常哑,摊到椅子上喘气。
温久坐在小板凳上窝着,特别冷,看着自己手上几道大口子,默默在身上蹭了蹭往外冒出的血珠子,有点犹豫地说:“后面车的人……联系一下吧。”
“谁的手机还能用?”
几个人拿出来,不是丢了就无法开机。
“大爷,能借您家电话用用吗?”
“——啥?”
“电话。”男生提声喊,“联系同伴,再给家里报个平安。”
大爷把水放下,“电话啊?打不出去了,幸亏我房子盖得高,不然也早冲掉了。”他抬抬下巴示意看电视,温久这才知道,不仅山里,市区同样遭遇了一场雨灾。
“7.15特大雨灾,全市大面积积水,交通全面瘫痪,路面塌方50多处……”
“地铁,轨道交通6条线路站口积水,封停,机场封闭……”
“多条千伏架空线路故障,供电中断……”
“武警官兵正赶往降雨量最严重的北峪乡……”
……
宋嘉九一定也知道了,新闻里画面这么惊心。温久手冰凉,倏地,房间里一片黑暗,这里同样停电,旁边在说话。
“听听动静这么大,别睡啊,万一泥石流了。”
“新闻上说我们这儿重灾”
“嗯。”
……
可第二天,老天爷好像开个玩笑一样,阳光灿烂,天蓝得透亮。温久拢着指头挡住太阳,抬头,又看看残破的民居,道路,恍若隔世。
一路无话,破破烂烂回到市区。
这儿比山里好许多,却仍旧很多地方一片狼藉,大雨冲过的痕迹十分明显。知道宋嘉九这时大概在登机,她第一时间借来手机先给家里打电话,对面声音疲惫。
一听见,温久哽咽了,“妈……”
“……久久。”
那边静了几秒钟,温久觉察背景里还有父亲焦急的声音,她用手背抵抵鼻子,“我没事,这就回家啊。”
“……没事就好。”
温妈妈嗓音同样有些哽住,应着,“快回来吧,饭还温着。”过了会儿她再次开口,“小宋也在家里,等了你一夜,联系了很多人,几次差点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