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待我四弟醒来让他信服你还活于世上、得以逃出此生死大劫。”
宣逸听了,心内一痛,想起方才孟澈的样子,心疼不已,当下摸了摸襟口,奈何摸了半晌,除了盘缠、蕴宝囊、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符箓,便只剩孟澈的玉佩了。
玉佩无论如何宣逸也不肯交出,他直觉得知道,若他将玉佩还给孟澈,孟澈很可能情况会更糟,思来想去,才道:“析玉兄,不知可否借你飞霜剑一用。”
孟哲毫不犹豫,取了佩剑双手递给他。
宣逸扯出鬓边一缕墨发,举起长剑一挥,将那三寸青丝和飞霜剑一起递还给孟哲。
孟哲小心接过,取出一个锦囊将那缕青丝妥善收好,便叹息道:“现下仆役应该已收拾停当,行言若方便,便去再看他一眼吧。”
宣逸眼神一黯:“好。”
推开刻着兰花雕饰的梨花木门,盈盈香气自空气中丝丝缕缕地传来。精致的镂花紫檀木床榻旁,白烛已燃了一半,烛泪连连、从烛心上点滴滑落、叠叠堆积,仿佛人心上的伤。
那人半截小臂露于床榻之外,结实流畅的肌理上、青筋分明、衬得那人原本白皙的肤色透出一股病态的惨淡颜色。
宣逸轻轻合上门扉,又小心翼翼地跪坐在他床榻旁。看着原来他威仪淡漠的眸子下青黑一片,睫毛还在颤抖,分明睡得极不踏实。
宣逸瞧着那人本来丰盈俊俏的脸颊,此刻竟微微凹陷下去,心里像被烫了一下,灼热而疼痛。知道自己的死讯,孟澈该是有多么难过,才将他自己生生折磨成这副样子。原来在这世上,还有人愿意为他付出真心真意。
宣逸眼眶泛红,抿了抿嘴唇压下心中的痛楚。他极为小心地轻柔捧起那只裸、露在外的手臂,掀起蓝色锦被的一角,将它放平后,又轻轻将锦被盖好。
宣逸将视线粘在孟澈俊美却苍白的脸上,许久,都舍不得移开。想要伸手摸摸他细瓷冷玉一般的脸颊,颤颤巍巍伸到近前、停顿须臾,终究还是垂下了手。
算了吧,以后殊途陌路,都不知几时再相见,何必再留恋、徒增彼此伤感。
宣逸将手攥紧,五指陷入手掌中,印下深深的印记。最终,抬起沉重而坚定的双眼,稍微凑近那人耳畔,对昏迷中的那人柔声说道:“孟澈、立雪,你要快快好起来。”
之后,他挺直身体,瞧着床榻之上那人的侧颜,陷入沉默。
良久,宣逸轻叹一声,一手撑榻站了起来,正准备转身离去。
忽的,手腕上一热。
宣逸惊讶、回头一看,孟澈带着薄茧的手掌正牢牢抓在他的手腕上。
“行言……”孟澈半睁着眼眸,内里璀璨光芒稍纵即逝,接着又恢复迷茫涣散。即使重伤昏迷,他依然在听到朝思暮想的那个声音时拼尽全力醒了过来,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足见其情谊已刻入灵魂。宣逸心头砰砰一阵狂跳,盯着孟澈的眼睛好似被定身一般,一步都无法挪动。
少顷,孟澈迷蒙的双眼复又缓缓阖上,眼角有晶莹泪珠滚落。
看着孟澈眼角的泪滴,宣逸心内泛起利刃剜心般的疼痛。这个高高在上的人儿,以后是无法再见了。自己一身泥泞、还是不要把他拉进来为好,乱七八糟的命运,他只需一人扛着就好。
宣逸看着孟澈又昏睡过去,一低头,发现那人的手还牢牢攥着自己的手腕。原来,他还神志不清,想来刚才是在说梦话吧。
稍微用力扯了扯,发现孟澈握着他手腕的手居然纹丝不动。宣逸深深叹口气,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将他固执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凑近几分仔细听孟澈的气息渐渐平稳,再观其神色,已安稳踏实了许多,宣逸方才放下心来。他微微低了腰,轻柔地说道:“你一定要好好的。”
随后,宣逸挺起脊背,咬紧下唇,转身几步,打开房门、关上,隔开了自己与他一方天地,大步离开揽芳轩。
星辰浩瀚、银河缈缈、世路颠簸,我亦披荆斩棘,纵使孑然一身,也绝不向命运低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