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更加深刻一点。
那天晚上他去找老王爷,主要还是想要商量关于皇帝全权让他处理南边修路一事——虽然现在皇室日渐式微,影响力越来越小,但对于他们这些宗室——尤其是他父亲那样几乎吃了一辈子皇粮的老人家来说,皇上还是应该被顶礼膜拜的神一样的人物。
贺明玉对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没多大热情,却也不得不稍微顾忌一下家里人的想法。
他是不想痛快接下这差使的——时局越来越乱,南军虽然传言骁勇善战、装备精良,但贸贸然和这些拿枪杆子的大兵搅在一起,实在不符合他谋定而后动的生意头脑。
自己送上门的永远没有被千请万请来的珍贵,这一准则在任何领域都适用。
可没想到,昨天的老王爷仿佛吃了炮仗,对他的担忧嗤之以鼻。
“圣上吩咐你监管如此大的工程,,那是我们瑞王府的荣幸……瞻前顾后,可真是越活越没出息了!”
王府卧室里灯光不太明亮,沈悠垂手站在帐前,半垂着眼帘盯着三脚凳上弥漫着袅袅熏香的鼎炉,对这阵急声厉色的数落只是百无聊赖地默默听着,不发一言。
他明白大家伙这是又喝多了,而且在那地方被他丢了面子,心里头有股火气。
反正骂几句不痛不痒的,他也从不在乎,等他累了自然就能好好说话了。
“瞧瞧你今天,嗯?跑到怡翠……跑到那种地方撒泼闹事!你是什么身份?堂堂瑞王府的小王爷,非把自己当那气量狭小的奴才!你不在乎自己尊贵的血统,我还在乎呢!”对面的中年男人满脸怒火,在那张因为酒色而提前衰老的面上呈现出一种仿佛焚烧腐朽的味道来,戴着粗大翡翠扳指的手拍着胸脯,显然气得不轻。
沈悠好容易抑制住打个哈欠的冲动,已经有点儿不耐烦了。
早知道还是这些老生常谈没营养的话,他就不该来讨这没趣儿——要知道他的时间可金贵得很,听这几句骂的功夫能查多少账本儿呢。
“爷……您消消气儿……”一旁伺候的福晋把手抚摸在老王爷的胸口,柔顺地轻轻顺气,抬眼看过来,“明玉,你也是的,要真把老爷气出个好歹来……”
她猛的消声,似是觉出什么,复又低下头,把自己隐藏在烛火跳动的阴影里。
沈悠收回刚才一瞬间射过去的目光,用鼻子轻哼了一声。
——近段时间忙着生意未曾敲打,这女人竟真把自己当做了王府的女主人,这种境况,何时能轮到她说话了。
“你干什么?”瑞王爷不满地转过目光,“福晋说错你了,你是要把本王和你额……”
“够了!”知道他又会说出什么混帐话来,沈悠突然喝了一声打破屋子里一直勉力维持的气氛,一甩袖子行了个礼。
“看来这事儿也跟您说不进去,我自己斟酌着办,您还是别操心了。”他借着烛光的掩饰闭目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声音道,“如此,儿子便先告退了,请王爷安,早歇吧。”
说罢也不去看对方又难看了几分的脸色,自顾退到了院子里。
幽静的院落里连一个下人的影子都看不见,沈悠这才不由长出一口气。
他心不在焉地整整袖口,却不经意间碰到腕上的青紫,不由“嘶”地吸一口气,有些懊恼:今日撞了什么邪,竟就跟那军痞杠起来,什么时候这般沉不住气了……哼,也是那人太过可恶……但在这种风雨欲来的时候……
沈悠慢慢往自己的院子里走着,忍不住轻轻皱眉——看那人通身气质,绝非一般军人……他无意间伸手拂过挡在面前的在夜露中冰凉的竹叶,神思早已飘了开去。
顾擎……顾擎……
难不成就是南军的那个顾大帅?!
若是这样……
他瞬间加快了脚步,不过片刻便进了屋子,顺便将等在门口待候吩咐的贺三儿一并叫进来:“去,查查今天晚上那个军官的底细……如果是寻常人也就罢了,教训一顿扔出城,若是南边儿来的大帅……”
贺三儿恭敬地低头听着,直到主子停住话头,才忍不住略略抬眼,觑着对面儿的神色。
贺明玉俊美的面孔在烛火下忽明忽暗,凤眼里似乎亮起一道兴味的光。
“……若是顾大帅,”他再次开口的时候,贺三儿不费吹灰之力便觉出这是主子平时得到一段儿精妙的新戏时才会有的雀跃心情,“就给商会传令下去,他不给我贺明玉登门谢罪,连条裤子都不许让他带回南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