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的手扬起来之后,筠凉忽然推开了那个男生,自己应承了那个响亮的耳光。
后来筠凉告诉我,她就是在那个瞬间下决心不放弃的。
她说:“以前看过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有六十几亿人口,但某个瞬间,只这一个人,就能敌过千军万马,四海潮生。那种感觉,我在那一刻完全明白了。”
筠凉没能瞒我太久,有的时候,世界就是这么小。
周五的下午,梁铮非要开班会讨论加入社团的事情,我急得满头大汗,恨不得冲到讲台上去给这个满口“这个OK,这个over”的白痴班长两耳光。
唐元元的目光里带着些许戏谑的意味:“哎呀,你男人在门口等你,你急着去开房啊?”
我一怔,顺势望向门口,竟然真的看到顾辞远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我,一时之间,我竟然没想起要回击一下唐元元那个三八。
好不容易散会之后,背着一大包行李的我如离弦的箭,唰的一下从顾辞远身边飞驰而过,没想到他竟然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抓住,我气得都快要疯了:“放开我,猪啊,我要去赶火车!”
顾辞远瞪大眼睛看了我两秒,突然大叫:“你怎么这样啊,我还订了位置准备带你去吃饭呢!”
我都快哭了:“哥哥啊,再啰唆就真的赶不上火车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说,老子陪你回去。
我是无意中看见筠凉的,她从街对面的甜品店出来,手里端着两杯平时我们两个人总要去买的芒果冰沙。
她对我真好,买杯冰沙都记得我,远远地看着她,我觉得好感动。
这么一想,就准备打个电话跟她说:“我要回Z城,冰沙你自己吃吧。”结果我刚刚拿出手机就怔住了……
不是给我的,那杯芒果冰沙被她笑嘻嘻地举到了那个从车里下来的人面前。
那个男生背对着我们,但是光看背也觉得肯定是帅哥。
当他转过来跟筠凉一起准备过马路的时候,我呆住了。
是杜寻。
他不是顾辞远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吗?那也就是说,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我把目光转移过来,顾辞远耸耸肩:“筠凉说她会自己跟你说的,我也就没多嘴。”
我还想要说些什么,一辆空的士停在了我们面前,顾辞远动作麻利地打开车门把我塞了进去,然后对司机说:“火车站。”
一路上我都沉默不语,想起那天晚上杜寻说:“宋初微吗?久仰你大名啊。”
原来那天他是这个意思……
他知道我是宋初微,知道我就是高中时期倒追顾辞远的那个花痴,知道我就是每次考英语都叫筠凉打手势用“1234”代表“ABCD”的那个作弊狂,知道我就是德雅中学那个鼎鼎有名的、仗着自己的妈妈是本校老师就目无尊长的小飞妹……
但我不知道这个人,他就是怂恿顾辞远放下顾虑直接表白的那个人,他就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点燃筠凉的热情的那个人,他就是曾经以Z市理科状元的身份被A大录取的那个人……
顾辞远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我,可是我就是不想理他。
我最恨别人骗我了,苏筠凉,顾辞远,你们犯了大忌了!
我们气喘吁吁赶到月台的时候离开车只有两分钟了,我感觉喉咙一股腥甜,眼冒金星,逼仄的车厢里挤满了人,混浊的空气里混合着各种气味,还有小孩子的哭闹。
最让人崩溃的是那个推销袜子的女人,她像精神病发作了一样奋力将袜子扯到不能再扯的程度,然后尖声叫道:“洪湖水,浪打浪,我们的袜子,不一样!”
让我坐在这种车厢里,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吧!
车轮摩擦着钢轨,发出巨大的声响,我靠在吸烟处的窗户上,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平复了呼吸。
我一直没有跟顾辞远说话,他也只是平静地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突然,他轻轻地说:“宋初微,我曾经看到你哭过。”
在一片嘈杂声中,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翻了个白眼,这个我当然知道,是哪个贱人弄哭我的你还记得吧?
他的目光盯着某处缝隙,一动不动:“不是我扔你伞的那次……”
他转过来看着我,脸上绽开一个温和的笑。
“有天下雨,我走到门口打车的时候,看见苏筠凉她妈妈开车过来接她,叫你上车,但你却不肯……”
他说的这件事其实我记得。
身为人民教师,我妈一般还是采取讲道理的方式跟冥顽不灵的我沟通交流,不过……也有意外。
她唯一一次动手打我,是因为我拿了她放在饭桌上的钱去买了少女漫画。
最令她生气的倒不是丢了钱,而是她的女儿竟然会有偷窃这个恶习。
家里那条扫把都被她打断了,我的手都痛得失去了知觉,她才稍微平息了一点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