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黄晋成回到自己的地方时,嘴角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别看他在指挥使面前只是闲谈几句,其实句句都在挑起指挥使的疑心。
这位金陵卫主官,表面上看来是个严肃而有威势的高阶武官,其实底子根本就不清白。他在金陵经营日久,手上不知掌握了多少见不得光的财富。他虽说并不是寻常小户出身,家中也有些家底,但远不能与豪富之家相比。初来金陵上任时,他还曾经因为家眷穿戴简朴,私下里被金陵本地的官家太太们嘲笑过。可如今,他的夫人穿金戴银,出手阔绰,他的独子眼皮都不眨一下,半日就能花出去成千上万两银子。若说他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谁会相信呢?
黄晋成上任没多久,就察觉到了金陵卫的猫腻,更知道底下的许多中低阶武官对指挥使颇为不满,只是敌不过罢了。黄晋成当时就觉得这里头有文章可作,说不定对自己的仕途大有好处,正好助他再往前进一步,只是他那时忙着操心太子的安危,根本就没闲心管别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日秦柏与赵陌和他一道商议,等将蜀王府来人引入内桥珠市后,该挑起哪个官员与他们的矛盾时,黄晋成无意中提起了指挥使之子,又说了些他的传闻。正巧,卫所中曾有过小道消息,说指挥使与几个大盐商勾结,参与了私盐买卖,时不时派出官兵去为私盐船开路。又有传言说,曾经有过一名京城来的官家公子,偶然撞见了官兵与私盐贩子勾结的情形,被指挥使手下的人灭了口。那位公子临死前好象提过自己的家世大有来头,只是还没来得及说清楚就死了。指挥使一伙人的凶残程度可见一斑。
秦柏一听完这些传闻,立刻就提议拿指挥使开刀。只需要在恰当的时候说几句引导的话,就能引起指挥使的疑心:当初那被杀的官家公子,会不会就与涂家有关呢?
可惜这种事没法公开去打听。指挥使想要弄清楚自己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时候与涂家结下了死仇,以及涂家管事是不是冲着他来的,就先派人去京城打听涂家或者涂家姻亲家中新近有没有哪个子弟横死。等到他打听到确切的消息,已经是很久之后了。太子平安到达京城,秦柏与黄晋成等人也就不必再溜什么人了。
黄晋成对自己的工作成果十分满意,私下里却在继续收集指挥使的罪证。眼下他且利用对方这位地头蛇,先把涂家与蜀王府来的人整治一番。等事情完了,他再往上告一状,将指挥使这颗毒|瘤连根挖起,金陵卫的风气必定能肃清,他日后的仕途也会更加光明。
黄晋成确实是为了太子才到金陵来的,但如今太子已经平安离去,他也该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了。
在黄晋成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指挥使派人接触了甄有利,询问他真实的身份。甄有利自然不可能说出涂家名号来,依然还在坚持自己是那个京中官宦人家派出来采买物品的管事。为了取信于人,他还故意花银子,真的买了些衣料、茶叶之类的东西装样子。可惜他只是为了充数,并不曾细挑,买到的都是便宜货,根本不是涂家嫡支会用的东西。指挥使见状,心中更加怀疑了。
他直接以甄有利假冒身份为由,下令将他和他的手下们抓起来。甄有利当场一愣,不明白自己哪里露了馅,他手下的死士却是大半经历过类似情景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做戏的概念,直接就拔刀反抗起来,与官兵们打成一团,最后还逃出去了两个。
这下还了得?甄有利一伙人立刻就被当成是歹人,抓进了官府大牢中,逃走的两个也被通缉了。金陵知府本来要审讯他们的,谁知还未升堂,巡抚衙门就把人提走了,要闭门秘审。他们带到江南来的所有行李,也被巡抚衙门的官差翻查了一遍又一遍,甄有利的涂家管事身份,到底还是得到了确认。
既然真是涂家管事,为何要冒充别家名头?他手下的人又为何要持刀与官兵械斗?疑点那么多,都是没办法洗白的。甄有利那边哀叹着自己流年不利,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同样被他抓进牢中的死士也是如此。巡抚衙门审得急了,其中一人索性咬了舌,事情顿时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涂家来人若不是有着不可告人的重要秘密,犯得着宁可自尽也不肯说一句实话么?
金陵卫指挥使那边得了消息,也开始觉得,若涂家是为寻仇而来,根本不用做到这一步,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巡抚衙门立刻就往京城上了奏本,告了涂家一状。金陵卫与知府衙门附议。奏本还未送到京城,消息就已经传开了。京中上下流言纷纷,人人看向涂家人的目光,都变得古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