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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薄惑。
那个男人从容不迫的抿了口酒,眸子淡淡扫过苏九九,而苏九九只感受到自己的脊背微微发凉。
那种压进别人骨子里的气场,她只觉得头皮发麻。
侍者恰好此时打开大门,走了进来,菜刚刚放在苏九九的面前,她全身的不适传达到她的脑部……
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让苏九九马上离开餐桌。
因为……
桌子上赫然摆着的是红烧青蛙。
苏九九的眸光渐渐变冷,清冷寡淡。
薄惑微微一笑,掀眸,看了一眼脸色渐渐变得难看的苏九九,说道,“怎样,还合你胃口吗?”
苏九九陪伴在薄惑身边多年。
头一次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
最初接近薄惑的时候,薄惑就告诉过她,与人为敌,必须弄清楚喜恶,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胜。
而这么多年,她苏九九对于薄惑是丝毫不知。
他对什么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给人一种散懒的错觉,似乎对什么都不上心,故而没人能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
就连抽烟,他也爱触及不同的牌子,每一种都试一试。
喝酒亦然。
对于向来喜欢的雪茄,他也是换着口味,乐此不疲。
他是一个迷。
向来如此。
可是反观苏九九,薄惑却是知底知根。
喜恶全部都知道,甚至有一些还是他人为让她喜欢,让人讨厌。
仿佛苏九九的每一个动作薄惑都设计好了一般,所有的事情都按着他的计划走着。
太可怕了。
下一道菜,依旧与青蛙有关。
侍者将所有的菜都放在了苏九九一人面前。
朵朵有些奇怪,望着苏九九,缓缓开口,“姐姐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呢。”
苏九九轻呵一声,目光哀戚,她望着薄惑,吐字清晰,咬着唇说,“这么多年,你到底有没有一瞬间爱过我。”
不知为何,顾烟尘的心猛地一动。
她能体会的到苏九九此时的心境,而她……也在期待着薄惑的答案。
而男人只是眉眼带笑,低着眼睑,缓缓拿出了烟盒,一根一根的卷烟。
将烟草整齐的放在纸上,收口之际,用食指蘸了蘸水,划在纸上,留下淡淡的水痕,然后趁势收边。
二十四根烟卷好后,薄惑低低徐徐的回答,“没有。”
一刻,也没有。
对于你,向来只有利用。
苏九九听到了以后,整个人瘫在了桌子上,摧枯拉朽,她的感情终于被别人看做一分不值了。
可是,不知道为何,顾烟尘也感到自己的心里一阵绞痛。
这个男人对于感情向来算的明晰。
可是,薄惑,有时候感情并不是理性的,不是某一个数字能够概括的,感情向来属于感性。
顾烟尘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然后缓缓的说道,“苏九九,有几个问题想跟你调查一下。”
苏九九白着脸,望了一眼烟尘,眸子里掺杂着不掩饰的恨意,让人发毛。
“你说。”
这两个字像是苏九九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一般。
“你跟薄年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无非就是……旧情人?”
“你知道面具人吗?”
闻言,苏九九浑身一抖。
那种抖不像是寻常的发颤,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安的事情,所以才全身抖了起来。
那个夜晚。
是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夜晚。
面具人用她这辈子最难以启齿的手段征服了她。
鞭子上的血液,绳索上的液体,包括整个铁架子上面都有她留下的眼泪和汗水。
她不愿意记起这样的事情。
这辈子,都不愿意去回忆。
可是,偏偏在她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后,烟尘贸然的问了这个问题。
无疑是让苏九九揭开伤疤,暴露在空气里,供众人嘲笑一般。
她站了起来,浑身带着一股煞气,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扑在了顾烟尘的身上,奋力的咬着顾烟尘的肩膀,像是要咬下来一块肉一般。
而与此同时,薄惑蹩眉,反手就将苏九九制服在桌子上。
他的手臂正好就摁住了苏九九的脖子。
顾烟尘眯着眼,揭开肩膀上的衣料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才的苏九九,是来真的。
看来,那个面具人的确是一个变态。
竟然把苏九九折磨成了这个模样。
要死不活。
容瑾接到了警报后也连忙闯进了包厢,苏九九露出了一个凄惨的笑容,对着薄惑说道,“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薄惑没有回答,缓缓的放开了手,用手帕仔仔细细的擦了擦手后,说了一句话,“因为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她伤害了顾烟尘。
所以这就是代价。
等苏九九离开后,顾烟尘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抬眸却看到了那个冰凉的眼神。
来自朵朵的。
像是看惯了人情世故一般的眼神。
十九岁的孩子,处事不惊到让人震惊。
或许,在某些方面,她和薄惑出奇的相似。
一样的狠心,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这才是走向成功并且维持成功的方式。
“你不害怕吗?”
正常的小姑娘看到这一幕,就算是不害怕也会露出紧张的神色。
可是朵朵却像是看惯了一般。
“这有什么好怕的,这个社会本来让人震惊的东西就多,我一个一个去害怕,岂不是太没用?”
然后,朵朵又望了一眼薄惑,说道,“三爷,我想加入你们。”
薄惑没有开口,连多余的眼色都未曾给朵朵。
“我多的不要,我就要钱。”
“钱还不算多?”
薄惑缓缓开口,朵朵却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当然,对于三爷来说,那点钱算什么?”
“的确不算什么,但你有什么价值能得到这些钱呢?”
朵朵缓缓启唇,说了一句话,顾烟尘擦药的手一顿,不可置信的望了一眼朵朵。
后者坦然自若的望着薄惑,等待这个男人最后的通牒。
“别答应她。”
顾烟尘将棉签扔掉后,说道,“她年纪还小,别害了她。”
可是薄惑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点点头,说道,“的确诱人。”
“我同意了。”
这句不痛不痒的话,让朵朵喜上眉梢,可是烟尘的眸子里却含着一股浓稠的愧疚。
因为朵朵说的唯一价值就是。
“如果顾小姐有危险,我会替她吞下前三粒枪子儿。”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眉眼带着一种淡雅的笑,可是明明,这句话……要的是她的命。
“顾小姐别为我担心,原本时间就不多,何不赌一次呢?”
朵朵笑笑,又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等那一截烟灰落在了地上后,她又说道,“再说,我也是为了钱。”
“朵朵,你疯了吗?你根本不是为了钱,你明明就是……”
后一截话被朵朵打断,她再次嘘了一口烟,烟雾袅袅,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沧桑了几岁,“我本就是亡命之徒,何必怜惜贱命一条?”
这一次,换顾烟尘哑口无言。
朵朵……与薄惑的唯一不同就是。
前者,太过决绝。
薄惑对两人的谈话置若罔闻,专心的卷烟,仿佛都与他无关。
容瑾缓缓走了进来,说道,“苏九九的处置?”
薄惑淡淡开口,“还能怎么处置,老办法。”
容瑾点点头,顾烟尘明白薄惑所说的老办法是什么。
就是用酷刑让苏九九说出真相,如果苏九九不说,就不会停止。
就算苏九九死了,也无所谓。
“她还有用!”
“不,”薄惑眸子冷到极点,声线玄寒,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对我来说,她已经没有用了。”
因为她死了也不会说面具人的事情。
她的心已经变得寸草不生,留着反而会坏了事,所以,用最惨烈的办法才行。
这样冷冰冰的薄惑。
让烟尘屏住了呼吸。
你从未见过这个男人真正阴冷的一面,所以你也不会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少肮脏的秘密。
所以,在烟尘很小的时候,薄惑便跟她说过。
千万不要走进我的心。
因为,你不仅会讨厌我,还会讨厌跟我走得这么近的自己。
一语成谶。
顾烟尘对于这样的薄惑,只感到有一层薄薄的真空带隔着两人。
那种陌生的距离让她惶恐。
更让她感到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