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守在这里做这样的业务。一遇到病人不成了,他们就会挨上去推销自己所经营的丧葬一条龙服务:送弥留病人回家、送遗体去殡仪馆火化,在亡者家中设灵堂、念经超度亡魂、安慰家属、选择墓地让死者入土为安……
一套流程下来,收入颇丰。
今天这事情,大概是整个流程的第一个环节,送病人回家。中国很多地方有让老人在自己家中去世的风俗,如此,死者的亡魂将来也能找到家门,享受后人香火祭祀不至于做孤魂野鬼。
在这里,也有这个风俗。家中老人弥留之时,金老大他们就需要将病人背出医院,送回家中,然后放到床上,给老人沐浴更衣。这事说起来,其实挺糁人的,因为你不知道病人究竟得的是什么病,会不会传染。而且,想到老人等下就回撒手人寰,内心中难免有点畏惧。
因此,这个活通常会由胆子大,所谓的“火头旺”的专人来做。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背病人回家的那个小林不干了。老于和小骚也打了推堂鼓,现在病人家属马上要送老人回家,却叫金老大犯了难。
那边,金老大暴跳如雷,开始骂自己徒弟小骚。
这闹,病房里的家属觉得不对,也闹起来:“金师傅,你着是怎么回事,咱们可是说好了的,怎么现在反悔了。”
“老金,快背病人回家。若是路上断了气,可是大大地不吉利。”
“姓金的,你究竟想干什么,惹火了我们,一分钱不给你。这医院里也不是只有你一家在做这个业务,她三姨,快,马上去另外找一家。”
看客户要临时换人,金老大也急了眼睛,提起醋坛大的拳头就砸到徒弟身上,直打得蓬蓬着响。
一通大乱中,刘章却动了心。这可是一千多块钱啊,也就是背病人下楼送进车里,然后又背回家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一千块虽然对于成蹊的病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可有钱总是好的,不能再这么徒劳无功地想下去了,君子坐言起行。
当下,他也不说话,径直走到病床前,扶起那个老人,就背到自己背上。
那个小姑娘又哭起来:“师傅,你小心点。爷爷,爷爷,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师傅,谢谢你!”
“放心,误不了时辰的。”老人也不知道在病床上躺了多长时间,整个身体已经畏缩成一小把,背在身上轻飘飘的,估计不超过六十斤,这让刘章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老人不重,如果换成一个大胖子,这钱自己怕是挣不下来。
看到刘章动手,众人都安静下来。
“你是?”金老大以为刘章是另外一家来抢生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凶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是在丧葬这种暴利行业,每个医院的危重病房都有好几拨人守着。私底下,彼此也争得头破血流,人脑子都打出狗脑子来。
刘章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即明白其中的关节:“让一让,让一让,师父,我们的车在什么地方,快带我去,时辰可耽搁不起。”
金老大面色一缓,连声道:“在楼下,快快快,快跟我来。”
一行人急冲冲跑下楼去,一辆金杯车已经等在那里。
上车后,老于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病人若是在路上去世,对于家属来说却是大大的不祥,车跑得很快,一路上金老大都用手摸着病人的脉门,口中喃喃有声,好象是在念经。病人家属则在大声地喊:“大哥,大哥,坚持住啊!”
“叔,叔,快到家了。”
“爷爷,爷爷。”
很快到了地头,是一栋电梯公寓,病人住到二十六楼。
背着老人下了车,刘章正要进电梯,金老大却一把将他拉住,小声道:“兄弟,得走楼梯上去。”
“啊,这么高……”刘章禁不住抽了一口冷气。
金老大:“都是这个规矩,这人不能坐电梯的,否则荡在半空,四处不靠,以后还怎么找到回家的路。兄弟,行不行?”见刘章咬牙点头,他又道:“兄弟,多担待。”
于是,前面有家属在哭喊:“大哥”“叔”“爷爷”“我们回家了。”后面是背着病人的刘章。金老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身道士的装束,和跟在后面的徒弟小骚一起拿着响器敲个不停。至于开车的老于,则等在下面的车里。
老人很瘦,刚开始的时候,刘章还走得脚下生风。但等到了十楼,渐渐地就有些支撑不住。他感觉脚下像是踩了棉花,深一脚,浅一脚地。身上的所有毛孔都已经打开,汗水如同泉水一样涌出来。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口中全是苦涩的味道,简直就要将胆汁都吐出来了。
“放弃吧,放弃吧,刘章,你干不了这活。你是个天才,你是个金融白领,你的位置应该在办公室是,手指一动就是几百万的生意,又何必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