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暂时放弃了诱人的蓝色泡沫,慢慢地贴近铁门,脸凑近锁孔的时候,甚至能够闻到铁锈的味道,门锁发出咔嚓一声,证实了她的猜想。
眼前这把钥匙与母亲的那把一模一样。
她获得了短暂的自由。
琪年怀着激动而愉悦地心情,一路小跑下楼,左手放在衣服的口袋,紧紧握住这把钥匙。
她迅速跑过楼下精致美丽的花坛,并不做停留,直到跑出小区的大门口,看着来来往往地人流,站在小道边喘着粗气。
她突然想去找小跟班,已许久未见,想问问他,在她不在的日子,还有没有被揪着小辫,受着欺负。
她想起了他送给自己的画,她想过和他一起吹出蓝色的泡沫,也许只有在泡沫中加入他的蓝色水笔的色调,才能吹出世界上最美丽的蓝色泡沫。
幼儿园的路,离小区并不近,母亲每天乘车来回接送,除了途中几个有标志性的建筑物,琪年步行几乎无法记起任何方向。在穿过小道尽头的拐角处,她终于沮丧地放弃去幼儿园找小跟班的念头。
天空慢慢暗淡下来,已是接近晚饭的时间,母亲很可能快要回家。她必须赶在母亲之前回去,不露痕迹地整理好一切,才能让这个秘密不被发现,并得以延续,她希冀着的自由。
琪年在痛快游玩之后,回到家里,再接着完成母亲留下的功课。母亲这段时间总是晚归,但回来之后,无论多晚,也会检查琪年当天的功课,再教她识字和朗读明天需要背诵的新篇章。琪年对文字,特别是古文,诗词,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即使再繁多,复杂的字句,她也能从中寻得一种独到的规律,变成自身能够轻易背诵记忆的词文。
母亲素来极爱李清照,更是耐心地为琪年解说这位才情横溢的女词人,充满传奇而坎坷地一生,更不止于传奇与坎坷。讲解她的每一首词,每一句词的要义与涵盖,说到动情之处,更是反复慢念,情不自控。
琪年背完三字经后,母亲教她的第一首,便是李清照的词,名为。
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而添,一段新愁。
她躺在母亲怀里,感受着字句之间,时间流逝之中,仅存的物似人非,这是她现在所不能够体会的一种莫大的沉重,温热的液体,滴落着打散了她的思考,落在她的嘴边的时候,她惊恐地抬头看着母亲眼角的晶莹,在她天真稚气地脸上欢雀着溅开,她用力吮吸住这种味道,让它停留在舌尖最敏感的位置,隐约感觉得到的酸楚,是覆压于胸口的巨石,翻腾着悲伤与哀愁的情绪。
这种情绪,是鲜活着富有生命力的,抑制住了绝大部分的呼吸,而被困者,却在仅能通过的狭小空气中得以存活,并甘愿沉溺。
这是现在的她所不能体会的,足以使一个人致命的一种情感。
倘若,生不能懂,心不为痛,问世人,几人愿为情,不得善终…;…;
少不经事的好,在于一个人如若能够在她的所营造的世界里放肆地痛快,对于周身置若罔闻,哪怕片刻,这段时间长度也会在她的生活中,显得至关重要。
此时此刻的琪年,像一块具有生命力感知的色布,周遭的任何细枝末节,都会以这样或那样颜色的色点,不加修饰地散落在布上的角落周遭,成为不具有代表的不具规则的形状与图案。
楼房后面的草地,紧挨着一大片绿荫覆盖的缓坡带来更具纵深感的延伸,如果站在缓坡的最高处,连着周围小山坡更高处所隐藏着的,所未知的,每当黎明缓慢照进的一缕缕阳光,如有记忆,定当能够最详细地知晓所有花草树木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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