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其实雷丽丽明白,深层次的原因是两人的文化差异。雷丽丽大学毕业,是个老师,而丈夫中专毕业,在学校后勤当膳食科科长。当初雷丽丽也犹豫过,但母亲极力怂恿,母亲说你找对象是一起过日子又不是一起做学问,要那么高文化干什么?
文化高了反而还靠不住。
雷丽丽知道母亲指的是她大学里那个生死恋人,与她相恋三年,却在毕业前挥一挥手走掉了,没带走一片云彩。这事把雷丽丽打击得心灰意懒,一直没再找对象,一晃就靠近了30,母亲很着急,生怕女儿嫁不出去,天天念叨。雷丽丽经不住母亲的念叨和眼泪,见丈夫的气质也还不俗,像个男人的样子,而且好歹是个科长,而且这个科长还表示愿意多承担家务,说自己不是个大男子主义。这些都让雷丽丽动心,就把自己嫁了。没想到终是不行,生活习惯上,思想观念上,乃至对女儿的教育上,都有很大的差异。更闹心的是,只要她一说丈夫某件事做得不对,丈夫就会说,我知道你嫌我没文化,我本来就是大老粗你又不是不知道?!搞得雷丽丽有文化倒成了罪过。还有婚前说好的他多做家务,也成了争吵的源泉:凭什么我要多做?
我能搭个帮手就不错了。他把买回来的菜往雷丽丽面前一搁就看报去了。雷丽丽想着一大摞作业,想着还要辅导女儿,想着拽不回的青春,心烦至极,拿起一把莴笋狠狠地砸到地上,砸得菜汁四溅,女儿哇哇大哭。
两人的性生活也阴云密布,丈夫要求很多,且每每行事总是简单粗暴,好象是在对付他手下的炊事员。雷丽丽起初忍着,忍无可忍就躲。他一说睡觉她就说还要备课,等他困得睡着了她才上床。但躲过了晚上躲不过早上,有时凌晨她还在梦里,丈夫就醒了,翻身做主人,强暴似地把她压在身下。她无力反抗,只好屈从。而一但有了这样的早上,她一天都无法舒展,脾气也就越来越暴躁了。
这样的日子对雷丽丽来说,不堪回首。
所以雷丽丽想,要再婚的话,无论如何得找个有文化的,不说高过她,也得和她相当。她向往那种宽容的有涵养的男人,向往一个能包容她体谅她的男人。哪怕这个男人挣钱少,没有地位,长得难看。她在她的想象里期待着。
雷丽丽没想到被女编辑去掉了那句" 收入职业不限" 后,给她打来电话的人仍是五花八门,仍是" 职业和收入不限".许多人你一听他们讲电话,就可以感觉出他们既没有读过书,也没有什么教养。有个男人一上来就说,我和共和国同龄,在省级机关工作,共产党员。雷丽丽觉得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神经兮兮的?和共和国同龄?共和国都年过半百了,直接说50不就得了。她就问你读过书吗?那人说,什么样算读过书?小学算不算?雷丽丽说,你说呢,你说算不算?那人说,你那上面又没说要求有学位。雷丽丽只好另外换个话题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那人说,我是人民的勤务员。雷丽丽忍住笑说,我可以问问你是人民哪方面的勤务员吗?他终于说,我在省级机关传达室工作。
还有一个男人更有趣,称自己正当年,59岁。雷丽丽并没有说他59岁太老,他反倒说雷丽丽,你都41了,怎么还敢找45岁的?很不实际。我几次征婚遇到上40岁的女人,人家都找50岁以上的。像我这个年龄是最合适的。雷丽丽不想跟他认真,就说,年龄并不是唯一的标准。男人说,但是很重要,像你这个年龄的女人,总不能找三十岁的男人吧?
气死人。难道你找个三十岁的女人就正确?
到目前为止,雷丽丽觉得尚可接触的不多,大概也就3 、4 个吧。一个医生,一个经理,一个处长,还有一个不愿暴露职业的,神秘地说职业不重要。
传呼又响了,这回是个手机,雷丽丽有些犹豫,手机是要显示号码的。她不想暴露自己家里的电话。她记下了那个手机号,但没有回。此时她正和那个不愿暴露职业,但却有些风趣的男人聊天。那个男人问她是哪年离婚的,她说是93年。男人马上说,雨果的名著嘛。雷丽丽吃惊地想,这家伙还知道《93年》,看来是个读书人,心里就有了一分好感,想和他多聊一会儿。
雷丽丽问他是做什么工作的,"93 年" 反问说,这很重要吗?雷丽丽一时不能反应,只好说,我想看看咱们是不是同行。"93 年" 笑道,我敢肯定咱们不是同行。
雷丽丽又问他多大年龄了,"93 年" 仍说,这也很重要吗?雷丽丽没有了耐心,干吗搞得这么神神秘秘?雷丽丽说,那咱们以后再联系吧。"93 年" 倒是很痛快地说,行啊,你先把我写到后选名单里好了。听他那口气,好像他很熟悉这一套,甚至看见了雷丽丽在做什么似的。
接下来的几个,都比较无聊了。有些一上来竟先问她的住房,声称自己没有住房。真是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到了中午,雷丽丽的心情和早上已大不同了,兴奋变成了烦躁。60多个电话,或者说60多个男人,就是每人只说两句话也够她累的,更何况大多数的话都很无聊,都属于应付。她的声音都有些哑了,关键是情绪坏了。一直坐着,脚冻得疼。看看名单,有一定质量的男人所占的比例很低,十分之一不到吧。想想也是,好男人会闲着吗?好女人是有可能闲着的,但好男人一定都不空。这个问题很值得研究。为什么总有一大群质量上乘的女人们单着?
雷丽丽决定先中断一下,让自己休息休息,否则的话,她会把下午来电话的所有男人都得罪了。她草草吃了点儿午饭,把传呼调到震动的位置,自己倒头想睡一觉,没想到刚刚迷糊,电话就响了。她心烦地拿起话筒,竟然是那个"93 年".雷丽丽吃惊地说,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93 年" 说,你告诉我的呀。雷丽丽努力回想,不记得自己告诉过他。93年像老熟人似的说,吃过午饭了吧,下午什么安排?雷丽丽虽然有些不快,但因为"93 年" 的原因,不想一下打发掉他,就说,下午我要出去。"93 年" 说,怎么,已经有合适的要见面了吗?雷丽丽说,不,我要去买东西。
雷丽丽说出这句话时,就决定了,下午去书店转转。
93年说,看来你还真的很热爱生活呢。
雷丽丽说,你说错了。一般我去买东西时候,肯定是最厌倦生活的时候。
大概这句话把"93 年" 给镇住了,他放了电话。
老实说,雷丽丽本没有打算去逛什么商店的,实在是冷得不行了,刚才接电话的时候,她的脚竟然冻得有些疼了。谁知道今年这个春天是怎么回事,立春一个月了,还是那么冷。真让她体会到了什么叫春寒料峭。商场里总是有暖气的,而且四楼还有半层是卖书的,雷丽丽打算买完东西后就在那儿看书,捱到晚上再回来。
反正女儿去她爸那儿了,要吃了晚饭回来。
她提起包刚要开门,沙发上传来一阵稀饭开锅的声音:扑、扑、扑、扑、扑、扑……她吓了一跳,冷不丁站住,忽然想起是她的传呼在振动。显然又一个应征男人来敲门了。她顿了一顿,没去管它,把手上征来的一摞男人也压到电话机下,自己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