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挣脱了以往沉疴,走入了更高的境界。
她忽然明白了留政师兄所说话,——你的棋戾气太重,如果不改,将来在棋坛上走不远。
是啊!只有杀戮而没有守护的围棋,是走不远的。
第五盘结束时,夏徽抬起头,果然看到留政师兄早已结束了棋局。胜利是必然的,没有必胜的把握,师兄绝不会拿程弈白来作赌。
岛国棋士灰溜溜的走了,夏徽仰着头望着顾留政,“师兄,我输了。”表不表白或许没有关系,无论怎么样,师兄始终是她的生命。
顾留政蹲在她面前,手指从她眉间划过,含笑的眼瞳里一派绮丽声色。
程暮秋对鲁伯融叹息道:“老鲁啊,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这个棋坛已经不是我们的天下了。”
鲁伯融九段笑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站在楼梯上观战的程弈白望着他脸上的笑容若有所悟。以前读到这句诗,觉得那里包含着老人的黯然、失落、羡慕等各种消极的情绪,现在突然读出了一种欣慰。虽然自己已经衰老了,但看着后辈们纷纷长成,仿若芝兰玉树,由然而然地感到高兴,这是一种更大的襟怀。
他忽然也羡慕起他们来,无论是顾留政夏徽、还是父亲和盖绪平他们,年长也好,年幼也好,他们都还有对手,都还可以与之对弈,只有他没有。
可即便如此的孤独,他依然没有后悔呵。
这世间有许多的舞者歌者,他们有的需要得众人的关注和欣赏,无论他们是不是真的懂;而有的人只需要一个人的关注和欣赏就足够了,只要他懂。
他这一生也只需要那一个人就够了,虽然短暂的相知之后,便是无穷无尽个孤孤单单的朝朝暮暮,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他默然地下楼,来到茶楼的后院之中,温暖的风吹来,卷起几瓣绯色的花瓣从他眼前划过。他抬眸,便望见半树绯红,原来不知不觉间春天悄然来临。
——在小楼旁,在清风里,在绯红色的花下想起你。
少年含笑的面庞浮现在他脑海里,多年之后,依旧栩栩如生。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转身进入厨房,拿了一把砍肉的刀出来。厨师们吓呆了,以为他要砍岛国人纷纷跟出来,就见他三两下爬到那棵桃树上,重重地砍在桃树桠上,一时花落如雨,两三下一桠桃花便被砍了下来,他跳下来接住花枝桠。
厨师迷惑地望着他,“老板,你砍这桃花干啥咧?”
程弈白抱着花站在桃花下没有置声,晚风吹起他的长发飒飒飞舞,落红辞树,一地嫣然。他的目光寥远,仿佛看到了那年,冻得鼻头红红的少年扛着一枝腊梅敲开了他家的门。
——待到春风吹起,我扛着花来看你。兰亭,既然你没有来看我,那便换我扛着花来看你吧?
暮色夕阳,春风向晚。
他扛着那桠桃花来到了他的墓前,墓碑上少年人含笑如旧。
他将那花靠在墓碑上,他自己亦靠在墓碑上,仰头望着天空,时时有小鸟飞过,转瞬消失无痕,亦如他在他生命里消失无痕。
多年来他从不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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