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得这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人,孤独地在公园里徘徊,头顶上幽黄的灯光默默地亮着。似乎只要他一走,连这仅存的光也会瞬间熄灭。那时,这里便是真正的一片黑暗,而他,就是被黑暗淹没的最后一人。
周围寂静得出奇,似乎连风都停止了,只有隐约的蛐蛐声在提醒他,你还在人间。集祈静静地站在灯光下,灯下的影子在轻颤,那是他的身体在止不住的发抖。他害怕了,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会害怕。因为人本性就害怕甚至恐惧孤独。
“喂!有~~有人吗?”集祈试着喊了几声,可没人应答,只有静静的回音。以前,看恐怖片的时候,看到主角在黑暗大喊有人吗?集祈总觉得好**,可现在他只希望有人能回答这样**的喊话,哪怕只有一声也好,可惜没人。
集祈无奈地蹲下身,滑开手机,翻出通讯录,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英文。集祈愣住了。怎么会在通话中呢?再试试打别的。
接着,拨通了在家敲键盘的死党电话,集祈满怀信心地等待,静静地听着那漫长的嘟嘟声,可结果让他失望了。听筒中回应他的依旧是“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怎么可能!靠!集祈在心中暗骂,以他对死党的了解,现在死党绝对在边玩电脑边和美眉谈天说地,手机就在电脑桌旁,怎么可能会在通话中!冷静下来的集祈在黑暗中静静喘息,现在他心中已经有了个可怕的猜想,那就是他通讯录中所有人的电话都在通话中,不会有人接他的电话。但他不相信,也不愿意接受这个可怕的事实,就像垂死的圣人不相信自己会坠入地狱一样,他也不信没人接他电话。
可是,他最后还是绝望了,通讯录中的几十个电话都打了个遍,甚至连110,120,119,114~~这种随时都能打通的电话,可得到的回答依旧只有那机械而冰冷的女声,没有丝毫改变。
怎么会这样,所有人都在通话中,他们到底在跟谁通话,一直无法接通,难道是神?集祈在脑海中胡乱猜想。想到这,他似乎记起了什么,以前看过一篇小说,只看了楔子。上面说万年前,众神统治人类,把地球变成神的殖民地。神掌握着每个人的生命之线,只要他愿意,轻轻一扯,一个人的生命就没了,那人就死了,化成尘埃飘散与天地间。
难道~~这些人的线都被神扯掉了?可这个世界上哪来的神,不是只有人吗?
那~~为什么,我还在这呢?
集祈苦笑着叹口气,胡乱地用手揉了揉脸,这是他在最紧张的时候才会做的事。此时,他又想起了莎士比亚,那个伟大的英国戏剧家。他编写的剧本在中世纪西欧风情的戏院中开演时,观众席都是漆黑一片,亮着的只有舞台。
而这里似乎就是整个世界的舞台,他就是唯一戏子,在舞台中真实地演出。而全世界都是他的观众,在漆黑中静静观赏。无论自己怎样喊叫,怎样恐惧,观众也不会回应,他们只会认为这是表演的一部分,自己只是在演戏,大喊大叫只是演戏的需要。就像常人永远无法理解动物言行的含义一样,黑暗里的观众也无法理解他内心的恐惧。
忽然,一个女孩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黑暗的魔咒。
“主人,你感到孤独了?”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在黑暗中回荡,仿佛是在嘲笑,又仿佛是在可怜。
“谁~~谁在哪!”集祈连忙站起身,紧张地环顾四周,捏在掌中的手机屏幕上全是水雾。
“主人,你忘了我?”女孩轻声问,她瘦弱的身影渐渐从阴影中浮现,精致的娃娃脸挂着泪痕,长发披散,皓月色的皮肤在月光下更显透明。上身一袭粉色长裙,银丝镶边,暗紫色的古老花纹在月光下闪现。脚上一双短袜外加一双黑色短筒皮靴,发际间那一抹紫红发卡闪烁着寒意的光。
女孩仿佛从月亮而来,带着月光向集祈走来。“主人,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你忘了我?”女孩轻蹙眉头,透着疑惑的神情。
我们见过?
“那个~~小妹妹,我们似乎没见过吧?”集祈皱着眉头看面前陌生的小女孩。“再说我好像也不是你主人吧。”
“主人你真的忘了?”女孩歪着头,似乎对集祈的回答不太满意。
“抱歉,我真的没见过你,我也不是你说的什么主人。”集祈无奈地耸耸肩。刚才的黑暗已经让他怂了,现在又跑出个奇怪女孩,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看来主人是真的忘了,”女孩轻轻抬起纤细的手臂,嘴角挂着狞笑。这一刻,女孩怒了,褪去了可爱的面具,露出了凶狠的本性。“那么~~~就让我来帮主人回忆吧!”
女孩娇小的手掌悄然张合,修长的手指仿佛在慢慢抓住什么。
一股未知的力量从掌心涌流,浓稠地密布了整个空间。游蛇般的力量开始绕转,就像巨蟒缠上猎物一样,缠上了集祈,把他勒在中间,紧紧地,不留一丝空隙。
“啪—啪—!”急促的脆响迸发,那是集祈骨裂的声音,可他竟面无表情地站着,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痛苦,仿佛那纤细的传入神经被活生生地切断了,痛苦的信息流传不到神经中枢。
集祈失神地站着,瞳光暗淡地看着女孩那妖异的双眼,里面仿佛有活蛇在游动。
“啪——”灯光闪烁,突然熄灭。所有灯泡在一瞬间崩碎,只听见雨落般的脆响,这是残渣落地的声音。接着,便是永久的寂静和无尽的黑暗。
集祈在这一刻坠入看不到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