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此生,酸涩难挡,潘碧莲忽的仰天长笑,竟将按住她的两个鬼差震翻在地。当年骄傲如她,争斗一生,庸碌一世,竟活成这般模样,委实可笑。
她曾以为自己怨气已消,却不知执念仍在。她将一生的不幸归咎于教书先生的不告而别,“喻先生”三个字已成为她的执念,也是她命中的魔障。
两个鬼差倒地后立时弹起,各据一方,继而锁链左右一展,顿成合围之势,欲将死魂拿下。逾明抬手,一个止步的手势。鬼差们一愣,见秦广王点头示意,遂收了锁链,恭敬退到一旁。
潘碧莲直起身来,面向逾明,嘴唇不再颤抖,神色十分清明:“你可是喻先生?”
逾明蹙眉,似乎在思索,“是,也不是。喻先生,算是我……尘世历劫的某一世罢。”
“倘若……倘若丑……那个女人没有死,你可会依照婚约娶我?”
“不会。答应娶你,本是权宜之计。”这一句未加思索,答的飞快。不论他有无前世记忆,皆不会迎娶旁人。“我心悦的,从来都是她,唯有她。你应当知晓,情爱之事,半点由不得人,惟有从心。”
“惟有从心?呵呵……好一个从心!”潘碧莲笑得颠狂,白发乱舞。魂魄无泪,表达心情的方式唯有大笑。她瞧着逾明的目光似悲似喜,饱含心酸,更似透过他看旁的人。他,许是喻先生,喻先生却不是他。
她很想变回十六岁的模样,再问他几个问题,骄矜的她当年想问却未曾出口的问题。意念强大,鬼力蓄积,她当真变了回来。二八年华,出水芙蓉,一如当年。
“我好看吗?是否村中最美的姑娘?比她如何?”她轻抚鬓边青丝。
“好看。最美。却永远及不上我心尖上的姑娘。”逾明答得简单实诚。
“我不喜欢被骗,多谢你实言相告。”她抬起下巴,骄傲一如当年。“倘若能有下一世,我宁愿做个飞禽走兽,也不要再遇见你这样的男子。”
之后依法论责,秦广王问她对死因可有异议,潘碧莲直言不讳:“我虽不喜欢他们,却要说句实话,我的死确然与他们无关。乃自作孽尔。”
审判结果,潘碧莲间接害死三条人命——婆婆与两个继子,然而她实属回击,并非无故伤害。因此判她入地狱服刑三年,下一世投入畜生道。
“送潘碧莲去地狱。”
两鬼差接过秦广王飞掷而来的一纸判决,粗略一看,白纸黑字,大红的印章,不错。一把锁链栓起死魂便要走。
“等等,我顺路送她去罢。”一直未曾言语的月华倏的开口。
一鬼差懵然道:“仙君走仙道,不顺路罢?”
秦广王以袖掩口,虚虚咳了两声,又是一揖:“二位仙君若想四处逛逛,下官自当作陪。”
“不必陪我,你陪逾明仙君四处逛逛罢。我送她去地狱,去去便回。”月华走到死魂身旁,锁魂链轰然落地,鬼差手中的判决书眨眼间便到了她手里。“走罢。”
逾明欲言又止。秦广王长吁一口气。
潘碧莲随月华走了几步,倏然回眸一笑。少女明媚一笑,似乎将阴沉的地府照亮。这一笑,她要他记住,她曾有过的青葱岁月。
地狱门前,潘碧莲收了脚步,傲然道:“你便是槿娘!”
“许是。”往生石上,瞧得还算清楚。月华接受了这个身份。
“槿娘的一切,都及不上我!独独有一样,我及不上她。你可知是哪一样?”
月华淡然不语。
“是她有一个肯同她生死与共的男人。”
“生死与共?”
“你以为替槿娘昭雪的是何人?县太爷为何肯为了没有原告的一纸诉状跑到村里来审案?京都仵作那么容易便能请来?我的族长阿爹为何将我远嫁别村而非就近庇佑?”
“是他?”月华袖中握着风月笔的手一紧。
“除了他还有谁!喻先生!可他必然抱恙在身,否则也不会拖了一年才为你昭雪!”
一时想起第七世的相思化灰,月华心中沉甸甸的。不由得暗自揣测,莫非第六世他也……
将判决书贴上地狱大门,青铜大门轰然大开。须臾间,潘碧莲的魂魄便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直接吸入地狱,无影无踪。
在大门关上之前,月华闪身而入。将风月笔放在掌心,笔身打了几个转,指了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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