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初涉人世的少年,反反复复也不得满足,一次次不知疲倦的占有,仿佛今日一过,他们又将相见无期。
明明已是倦极,可贤玥这一晚睡得还是很不安稳,生怕寂泽修会瞬间离去。
此刻她什么也不想多问,只要看着他还在,只要确定自己还伏在他的怀中,她便什么都可以不去计较,就这样安心地浅寐须臾。
她贪恋着此刻的安逸踏实,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如此卑微的一日。
朝落朝起,雨水将停,四下静无声息,复而窗外的尘世亦逐渐明亮。贤玥感到寂泽修似乎动了动,整个人瞬间不安地睁开了眼。
“你醒了。”
“我不敢睡……”
寂泽修心下一颤,默默地坐起身,贤玥竟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臂。
“一会须上朝了。”
“你为什么离开我……”贤玥微怔喃喃道,一双素手从寂泽修臂上渐渐滑落,“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还未等她说完,寂泽修忽然回身一把撑在了贤玥的身上,炙热的吻瞬间始料未及地落在了贤玥的唇上。片刻间恍若有股熄灭良久的烈火再度在他身上燃起,似火药埝,他吻的那么用力那么深,熟悉的味道再度充斥在彼此的鼻息间。
他席卷着她,笼罩着她,拥有着她,仿佛在这一刻有太多无法言明的感情在这个吻中肆虐地倾泻而出。
一如二人心照不宣的那眼前迷雾漫布的未来。
春雨终止,晨曦明亮,故人已去多时。
窗外春深似海,梨花飘零如血。
贤玥双眼空洞地伏在满是寂泽修气味的被中,胸襟间仿佛还有他的身上的暗香。她本以为自己能一直顽强冷漠地与寂泽修对抗,到后面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无法忍受自己与他渐行渐远。她没有办法想象他日日与她人共枕而眠,更无法容忍看到他和别人在自己面前亲昵缱绻……
漪澜殿外的汐岚几人皆是面面相觑,此刻竟是没人敢先进去,只因方才忽如其来送入斓秀宫的一道圣旨。
“从五品典侍花茵,静容柔婉,克令克柔,安贞叶吉,淑慎性成,深慰朕心。着即赐姓洛氏,并册封为正五品嫔,赐封号柔,赐居于莳芳宫照影楼。”
花茵更是惊惶到了极致,跪在漪澜殿外良久不敢接旨起身。
聪慧若她此刻早已心知肚明,此旨若是接下,在外界眼中那便意寓着昨夜陛下夜访斓秀宫是由她侍寝。今后不论她行事如何小心谨慎,也终将与娘娘有下了无法逾越的隔阂。
且她亦着实不愿成为娘娘与陛下间情感上的绊脚石。若非娘娘,或许她到现在仍是一名在寿康宫内伺候晋德太妃碌碌无名的小宫女,又谈何在斓秀宫内与自小侍奉娘娘的悦岚汐岚平起平坐……
这份恩德,她自是没齿难忘。
良久,终是悦岚半握秀拳,轻吁了一口气道,“还是我进去吧。”
花茵闻言猛然抬首,继而朝悦岚感激似的点了点头,悦岚则唇畔微扬地颔首,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遂之悦岚屏息迈入殿门,复而绕过重重屏风,不时便步至床榻前素手轻抬掀起了挽幛,佯装平静地注视着瑟缩在床榻正中衣衫凌乱且神色疲惫的贤玥。
“小姐睡得可好?我来侍奉你起床更衣吧。”
双鹤奉月蟠枝烛台上儿臂粗的红烛仍静静地燃着,隐隐透着着幽幽的红光。贤玥并无预料中的木然,而是循声坐起身来,眉目沉静地望着眼神有些许闪躲的悦岚。
“悦岚,方才外头如此嘈杂,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悦岚心内轻叹一声,她深知贤玥的睡眠素来较浅,怕是方才外头宣旨一事已然听去了个大概。于是她自知再难瞒过,只得尽可能的语气平缓地如实道,“方才陛下唤人忽而下旨册封花茵为嫔,可她不敢接旨,正跪在外头等着您裁决。”
“知道了。”
贤玥印证了自己最为担忧的猜想,也瞬间意会了寂泽修真正的意图。
昨夜忽如其来的缠绵,使寂泽修卸下了长久以来的伪装,亦应验了瑾熙临行前的话语,并彻底消除了良久萦绕在她心头的疑惑。
寂泽修是爱她的,由始至终,寂泽修对她都不曾变心!
但他却始终都在忌惮些什么,母后离世、新宠连连、瑾仪入宫、舞旋宫外遇刺……这都促成了他们关系一步步地转折,而这一切的一切都似乎都没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仿佛一个又一个的局,一个又一个给泽修也是给她设下的局!
到底是谁要离间他们,让他们相忌相疑?
且为何寂泽修看透了这一切,却又故意地循着这条路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想到此处,贤玥不禁打了个寒颤,一时恍若坠入数九寒天的千尺冰窖之中。普天之下,这世上能有这般胆略牵制帝王的,又会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