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园中简单的寒暄几句过后,姜璃便眉目沉静地与二人请辞别过。
遂之,贤玥在偏殿内和花茵婉言叮嘱几句后,便携着纾云一同回到了漪澜殿中。
二人遣退了殿内侍奉的众人,复而恍若孩提时的闺中密友般,脱了繁琐的鞋袜,盖着触之暖容的黑绵羊毛长毯,双双依偎在了贤玥那张诺大的织锦暖榻上。
暖榻两侧案几上置着的蟠龙鎏金香炉之中云烟袅袅,满室斥着的皆是宁目安神的静檀香。
贤玥仔细地替纾云摘下了头上那颇为沉重的青鸾东珠彩冠,并将身侧本的随意放着的书卷画册向榻角处挪了挪,继而将纾云的宝冠小心地置于了她的书册之上。
“云姐姐,此番你进封夫人,我非但未曾上门向你道喜,还劳得你自己……”
纾云只觉腰背一阵轻松,骤闻此言,自是佯装不耐烦地抬手打断了贤玥,“好了好了,你还和我来这些虚的做什么。位份封号什么的,皆是虚名,寂泽修不过也是做给外人看的。你也猜得到在外人眼中,我这出卖自己姨母才谋得的上位,亦非什么光鲜事!”
诚然纾云将这番话说的极为轻巧,可心细若贤玥,到底还是察觉到了她眸中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在此之前我心内总隐隐觉着,你和她,到底还有着多年的情分在……”
“若说一开始便了无情谊,那自然是假的。年少时,我当真觉得宫内的这位姨母是全心全意地待我好。可随着年岁的增长,我才一步步看清自己不过是她手中一枚随时可弃的棋子。”纾云偏头望向了身侧抱膝而坐的贤玥,面上的愤愤之色终是难平,“上回你亦是见到的。若非她滥用私刑成性,贺峻安在,我们的泠霜亦不会走上绝路。所以,就算现如今她人已然疯癫,我亦不能不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哎,如此这般,确是可恨又可怜。”
纾云轻哼一声,神色轻蔑道,“你看她终其一生所追求的东西,庄孝仁皇后的亲外甥女阮瑾熙短短两年便尽数得到,说到底这都是命。但人家对这一切却反倒不以为意,说放手便欣然放手。你不知这若是换成头脑犹为清明的霍珍儿,可当真是要了她的命!”
此话倒却尽然,昔年阮瑾熙在宫内扶摇直上如此之迅猛,除了其傲视群芳的美貌,自是亦与她那过早离世的亲姨母庄孝仁皇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宫内侍奉了数十年的老宫人,人人皆道昔年初入宫闱的瑞嫔阮瑾熙,不论是那倾倒众生的姿容,还是举手投足间那娴雅雍容仪态,当真与先帝的第一位皇后慕容康珏相似非常。
诚然纾云绘声绘色,可贤玥对这些宫闱旧事素来没什么太大的兴致。于是在淡然应声后,遂之她便徐徐抬首婉言道,“云姐姐,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很想知道一件事。”
“嗯,你说。”
“你与泽修,是如何相识的?”
贤玥话锋一转,可神色却犹若往日般淡然平静。在她的潜意识中,他们二人间的羁绊,自是与霍珍儿有着盘丝错节的联系。可她却从来看不清,亦摸不明,从而只能陷入于不断的推测之中……
“啊,那便要追溯到四年前的追月节了。那年我方满十七岁……”纾云倒也不作忸怩,抬首便娓娓道来着,颦笑间透出的皆是与生俱来的娇柔妩媚,过往的一幕幕更是犹如画卷般在她脑海中生动显现,“你素来不太参与宫内的宴席,怕是不知那些与你一般门阀世家中的小姐们自小皆以嫁予皇子为其终生目标,而这其中最为炙手可热的,便是庄懿皇后的独子寂泽修。而你那位自命不凡的表姐沐莲妆,更是打小就存了要嫁予泽修的心思,于是便总觉着自己是个天生的皇子妃命,待谁都是那一般盛气凌人的模样。可好巧不巧,她倒还真是个皇子妃命。那夜宴席中先帝和庄懿皇后一同在众人前为她指了婚,可嫁的却不是她日夜希冀的四殿下,而是那世人皆知出身低微的二殿下。你可不知她在听到的那瞬间,整张脸可都被气绿了,当时啊,当真把坐在一旁的我给乐的够呛,于是便一不小心地笑出了声来,并惹得她甚为不快!”
贤玥听闻此处,脑海中亦是能描绘出当时的大概场景。
她的那位表姐,确是从小众星捧月、眼高于顶,平日里的吃穿用度皆要与公主平齐才算罢……
“可不想那夜的归去时分,月下人稀时,好端端地走在我身侧的她忽而毫不犹疑地投入了一旁的协心湖中。当时可把我给吓坏了,心内骤然便升起了一股极为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在宫人忙忙将她救上来后,她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循声而来的宫眷中指责着是我将她推入了水中。而在她落水时分,除了我们二人的随从,还有个便是我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崔伶雾,可你知那时我那好妹妹在众人面前说了什么吗?她竟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可不想正当我百口莫辩之际,恰好伫于内侧回廊中的寂泽修清楚地看到了这出闹剧的始末,并在风淡云轻地在众人面前道明了真相,为我彻底地解了围!”
贤玥双手扶腮,听得甚为入神,“那后来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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