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媚的嘴角像是被人牵扯着,止不住的上扬。笑容看上去很怪异,很逞强。
转动了下酸涩的眼睛,有点力不从心。她还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看着洺轩,这个自己最痛恨的人的儿子。
“我还记得你刚出生时候的样子,很可爱,有点像我的儿子,呵呵。”
洺轩怔怔的看着她,她在笑。不!她在哭,她又哭又笑。她从来不能在外人面前,轻易提起她夭折的儿子。可此时,她却选择在自己面前说起。自己不是她的眼中钉吗?她又有什么阴谋?
泪水悄然滑出眼眶,炽热的燃烧着皮肤。董媚麻木的伸手擦拭,咬紧嘴唇,极力克制悲伤。
洺轩愣愣的看着她落泪,看着她强迫的笑,看着她极力克制心头的悲痛。心头莫名的动容,这个年近五十的女人,一生生活在权利漩涡中的女人,也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子嗣暖膝的可怜女人。
泪水抹干,情绪清空。董媚换上一张笑脸,友善的看着洺轩。
“不好意思,一时收不住——”
“没事。”
洺轩还是那张冰冷的脸,他不明白董媚把自己叫过来的目的,还把宫殿里的宫女和太监都清走了。
董媚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继续转动手中的佛珠。
“十几年了,我把自己关在这座宫殿里,从不点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窗前,看着日出日落,想着过去的事情。我是在惩罚自己,惩罚自己当年做出的错事——”
洺轩一怔,悲愤涌上心头,胸口窒息的痛。他握紧拳头,喊着热泪,凝视着这个让他痛苦的女人。
泪痕未干,又添两道惆怅。
这次董媚没去管脸上的泪水,回忆着过去,歇斯底里的痛,疯狂的不堪回首的。
“我是董岳的独生女,注定了荣华富贵,众人的目光必须在我身上。就因为我是董岳的女儿,所以我要得到全世界女人都奢望的,我想成为皇后。我以为我能成为皇后,母仪天下,成为后宫的主人。即使我进宫的时候,皇后还健在,可她对我也是毕恭毕敬,因为我是董岳的女儿。后来皇后死了,我以为我能上位。就在那年,皇上出巡回来,他带回了一个女人,她是我一生的噩梦——”
她面目狰狞着,泪水横流,面容憔悴,死死的攥着佛珠。
洺轩嘲讽的冷笑,心空空荡荡的。
“她是夌儿,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据皇上身边的太监说,她是一个才女,父母不明。可皇上很迷恋她,甚至她怀孕的时候,整夜守在她身边,对三千后宫不闻不问。我知道,这个女人会妨碍到我的将来……”
“所以你杀了她?”
洺轩的眼睛都快喷火了,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愤怒,不让自己做出失控的行为。
董媚沉默了片刻,之后苦笑着。
“那一年边疆战火四起,皇上为了鼓舞战士,决定御驾亲征。就在皇上御驾亲征的那天,我想我的机会到了。当晚,我找到了夌儿。我用狠毒的言语奚落她,她却总是一笑而过,慈眉善目的,让我动不了杀机。也是她脸上的笑,让我放弃了杀她——”
听到这里的时候,洺轩错愕的不能动弹,直愣愣的额看着董媚,发觉她在笑,笑得那么凄美,那么坦荡。
“宫里的女人,都是恶毒的,我也这么想自己。可是夌儿很友善,无论你对她做了什么,她都是微笑的回应。那天晚上,我无意路过乾坤宫,发现里面灯亮着。当天我心情不好,就打算进去找夌儿。进去的时候夌儿刚从你的睡房出来,她看上去有点疲惫。和以往一样,我说,她听。我对她倾诉心中的烦闷,她一直安静的听着。到后来,我发现她太安静了,似乎连呼吸也没有了。我刚开始也没在意,直到她突然摔到了地上——”
那天晚上的经历,是董媚一生的噩梦。她不由捂住了嘴巴,瞳孔扩大,似乎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中。
“我被吓了一大跳,急忙去探她的鼻息。我发现她鼻息很弱,就想叫御医。可当时我心里另一个声音告诉我,这是上天给自己的机会,不要管她,让她自生自灭好了。想到这里,我就慌张的走了。第二天,宫里乱成了一锅粥。我才听宫女说起,说是夌儿突染顽疾,现在危在旦夕……”
“不可能!不可能!你在说谎!”
洺轩难以置信董媚说的话,摇着脑袋喃喃自语,泪水几乎夺眶而出。他不会相信董媚说的谎言,夌儿是她杀死的,不是突染顽疾!董媚是在为自己开脱,为了过去的罪责推脱!
董媚痴痴的笑着,不顾脸上的泪水已满布,目光呆滞,看着上方。突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下意识按住了胸口。口腔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