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涌上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她还是没放下吗?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多么无所谓,其实都不过是掩饰心中的悲伤罢了。
这边陶枝想了想,好脾气地笑笑:“那我就自作主张,给公子挑了?”
唐闵深吸口气,鼓起勇气道:“我看姑娘每次都是卖完就收,唐某若是把这金丝桃全包了,不知姑娘能否赏光和在下吃一……”
——“陶枝。”
唐闵话没说完,一道低沉的声音插进来。
唐闵一抬头,见高大的男子背着光,面色模糊不清,但隐约有种敌意。
“这花我都包了。”
陶枝坐着不动,唐闵不乐意了,从地上站起来,发现两人身量差不多,基本平视。
“你是谁啊?有没有规矩,不知道先来后到吗?”
宋鸣鹤看着眼前这连身形都肖似自己的男子,心中异样难言的感觉更甚,觉得他提起“先来后到”简直可笑。若论早,还有谁比他更早拥有过陶枝?
“我?”宋鸣鹤整了整衣袖,嘴角一勾:“我是她前夫。”
陶枝的脸色顿时冷下来。
—
程漆从武馆走出来时,头发还没来得及干透。
半个多月没回家,若是再不赶紧回去,恐怕阿婆就要打死他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了。
他走出去几步,转念一想,今日阿婆应在集上卖花,直接去集上接她不是更好。于是脚步一转,往集市而去。
……说不定陶枝那傻女人也在。
程漆抛着手中的摆件,唇角微勾,心想:上回帮了她忙,好像还没来得及讨谢?
越往街口,人声越盛。程漆挤入人流中,走了几步,忽地挑了挑眉。
陶枝一身白衣,走得飞快,微风拂起鬓发,面如桃花。有一瞬间,竟像个仙子。
他不知怎么脚步一顿,正想叫住她,却猛地听见别人喊她名字。
“枝枝!”
程漆顺着看过去,看见了跟在后边的宋鸣鹤。
他扬了扬下巴,舌尖舔舐过牙齿,收回脚,良久后“呵”了一声。
陶枝双手自然垂下,腰背挺得直,身姿窈窕。她脸上素净,唯有一双明眸格外出彩,柳眉之下双眼皮深而长,浓密的眼睫半遮着玻璃珠一样清透的瞳孔,带着一丝格外与众不同的淡然。
女子眸色浅浅,正合细腻到过分的皮肤,整个人有种说不上来的干净清爽,看着很舒服。
她弯起天生带笑的唇,微一歪头,坦然对上男人不善的目光:“需要帮忙吗?”
程漆扬了扬眉,还是懒懒散散的样子,眼中却划过一丝兴味:“呵。”
“不用不用,”阿婆扁着嘴,把菜端上桌,挑了根筷子打在程漆头上,“你坐着就行!还有一个菜,我叫我家小小子来给你解闷儿。”
陶枝不自觉地跟了几步:“也不能让您一个人忙活……”
阿婆挺高兴的样子,弓着背摆了摆手。
程漆一口抿掉杯里的酒,酒杯在桌上一磕,食指在杯沿上敲两下:“让你坐你就坐。”
话音淡淡的,但没有方才那样明显的不耐烦。好像是被阿婆那一筷子敲没的。
陶枝捏了捏指骨,应了一声,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屁股只坐了个沿儿,低头看着桌面。
这一看,她发现阿婆家里这面四仙桌竟用的是上好黄花梨木,同她从前家里用的一样。顺着木料纹理看过去,盛着一尾清蒸鲈鱼的碟子是粉青胎色,釉质上乘,色泽润透如玉。不光这一只碟子,其他盛着饭食的器具也都不是寻常百姓家用的,陶枝心中有些惊讶。
同住一条巷子,她还以为阿婆家和自己家境况差不多,眼下看来倒是出乎意料的殷实。阿婆年纪也大了,应是只有这个叫程漆的人养家,也不知他是做什么的。
陶枝想着,悄悄朝他瞥了一眼,却发现这人正支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近看此人眉眼更加出色,半睁不开的样子掩盖了他眼中过于尖刺的某些东西。浓眉,内眼角微弯,眼尾上挑,眼下一寸处还有颗小痣,若不是周身气息太沉,其实是个很勾人的长相。
陶枝眨了下眼,不明所以地笑笑。
程漆眼神没有一丝波动,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语气平直:“你就是对门那个……”
陶枝笑着点点头。
“被休的女人?”
陶枝笑容一顿,然后笑意扩大,下唇包住上唇,勉强维持住了友好的表情。她想不明白,怎么阿婆那样和善的一个人,能养出这么个不会说人话的?
她从小就被教导着礼节仪表,往来接触的也都是同样的人,轻声细语,话中有话,不论皮下人心如何想,面上总是一团和气的。
这还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直白给人难堪的人,偏偏说完还一副理所当然没什么不对的样子。陶枝恼了一瞬,随后又觉得没有必要。
毕竟没有说错。
陶枝悄悄吸气吐气,淡红唇角又扬起来:“不巧,是我。”
程漆眉尖又是一动,听出她话中隐约的不悦。这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家的女人,面上看是个软弱可欺的模样,但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呢。
陌生人进入他的地盘,还是个麻烦的女人,这种感觉让程漆有点烦躁。
陶枝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感受不到对方滚烫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