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飞去云南实地考察,回来时还给我带了不少茶,你那要是不够,我还有不少。”萧觅坤为了送赵亭轩,也从车上走下,脸上挂着唐栀一看就知道分类于“应酬”的假笑。
在笼络人心上,萧觅坤一向是个中好手。
赵亭轩乐呵呵的走了,他没看到唐栀。
萧觅坤转身正要上车,看见提着口袋站在车旁的唐栀,眼里倒是没有多少意外。
“外边冷,上来说话吧。”萧觅坤上了车。
唐栀犹豫一下,没抵住温暖的诱惑,在萧觅坤身后上了车,为了显示两人的清白,她故意没关门,并且准备在萧觅坤关门时阻止。
他只是在门上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也是,像萧觅坤这样将察言观色学到出神入化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戒备。
唐栀把轻食盒饭的口袋放到可折叠的小圆桌上,推还给萧觅坤:“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收。”
“为什么?”萧觅坤抬起眼。
是啊,为什么?唐栀顿了一下,她总不能直白地说“我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我怕引起风言风语。”唐栀说。
她以为接下来萧觅坤会花言巧语哄她,让她相信一份盒饭而已,没有人会多想,然而他却说——
“是我欠考虑了。”萧觅坤笑道:“我在横店拍戏的时候,一直在镇上一家以健康低卡的轻食餐馆订餐,这次也是连定了三个月的盒饭,但是工作人员疏忽,多报了一个人头。”
萧觅坤的视线垂到口袋里露出的盒饭一角上,唐栀跟着看去,粉□□白的虾仁再次向她搓须须:“唐——”
闭嘴!
“账已经结了?三个月的账都结了?”唐栀问。
“是啊。”萧觅坤笑。
唐栀有种危险的感觉,她直觉自己不该继续问下去,她直觉自己在顺着萧觅坤的套子走,但她的嘴却叛逆地违背她的意愿,开口问道:
“多少钱?”
“不贵,一餐一百零八,三个月也就一万多块。”萧觅坤看着盒饭里的沙拉,遗憾地说道:“只可惜盒饭就浪费了……真的挺好吃的,这家店在食材和沙拉汁的搭配上特别讲究,听说用的海鲜都是青岛空运过来的。”
唐栀察觉到的时候,她已经咽下了喉中口水。
盒饭里的小虾仁还在向她搓须须,太执着了,太可怜了,她强装铁石心肠这么久,终归输给了自己的善良……
“咳,那……那的确太浪费了。”唐栀盯着盒饭说。
“是啊,所以如果你能帮我吃三个月盒饭,就帮了我大忙了。”萧觅坤的后背离开柔软的皮沙发,忽然靠近,在小圆桌前停下。
只要他想,就可以在1秒里吻到她猛然睁大的眼睛的距离。
“你能帮帮我吗?”萧觅坤对她笑道。
唐栀提着盒饭口袋晕乎乎地下车时,忽然又被萧觅坤叫住。
她回头一看,他又提着一个原木色的纸袋走了下来。
“这个也拿去吧,是我朋友去赵导介绍的云南茶园带回来的黑茶,对降三高特别有效,你家里有三高的亲人的话,可以让他们试试。”
唐栀刚要拒绝,听见“降三高”后又哑声了,她想起曹香梅经常和她抱怨,唐士恺的血糖又升上去,身体不好嘴又馋,老是趁她不注意偷吃东西。
三个月的盒饭都吃了,一点黑茶算什么?
“……谢谢。”唐栀接过纸袋。
她现在算是明白那些被金钱权利美色所腐蚀的公职人员一步步堕落的感觉了。
“你的朋友是茶叶爱好者?”唐栀忽然问。
萧觅坤没有想到她会关心这个问题,愣了愣,笑道:“是啊,他的爱好就是收藏茶叶,自家也有茶园,你要是想喝什么,说一声就行。”
唐栀再次道谢后,提着黑茶和盒饭正要走,再次被萧觅坤叫住。
“你还有东西要给我?”唐栀惊了,她今天是走不出这一步了吗?
“不是。”萧觅坤闻言笑了:“我想告诉你,中午的拍摄计划主要是关于群演,你在外面干守着又冷又无聊,我的化妆车中午没人,你可以在那里吃饭午休。”
唐栀还没来得及拒绝,萧觅坤就把车钥匙扔进了黑茶口袋里。
“好好休息吧,你今天表现的不错。”萧觅坤对她再次笑了笑,转身上了车。
唐栀很讨厌自己的泪腺。
因为不管她再怎么伪装坚强,她的泪腺都会拆她的台,坏她的戏。
仿佛有所感应,萧觅坤忽然侧目,发现了她的存在,他抬脚朝她走来,在她看来,他的每一步都有着雷霆威力,每一步,都伴随着她心理防线的崩塌溃败。
她在这堵南墙上撞了八年,撞得头破血流。
重生可以改变很多事,为什么就不能改变这颗顽固的心脏,去爱上别的风景呢?
萧觅坤走到她面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你怎么哭了?”
“我没哭。”
“你……”
“我没哭!”
面前传来一声叹息,一张纸巾糊到她布满泪水的脸上。
“那就擦擦鼻涕。”
唐栀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她扯下纸巾,胡乱擦了脸上泪水。
“你怎么还在这里?”她问。
“你没来,我怎么敢走?”萧觅坤说:“你难道一直以为,自己是可以安全走在夜里的长相?”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等我?我安不安全,和你有什么关系?”唐栀将沾满泪水的纸巾攥在手里,逼着自己直视那双愣住的眼睛。
她很害怕,害怕再被这堵南墙围困。
所以在那之前,她要先敲碎这堵南墙。
“我……”萧觅坤刚刚开口,唐栀打断他:“不要对我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不要说那些虚伪的,没法实现的话。
萧觅坤沉默半晌后,开口说:“我一直都觉得你对我很抵触,能告诉我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
“没有。”唐栀逼着自己说:“只是我回应不了你的期待。”
“……为什么?”
“因为我只想当你的姆妈粉。”唐栀怕自己说得慢了失去勇气,干脆一咕噜地想到什么都说了出来:“我话废弧长,不想让关系变得复杂,不论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抱歉,你找错人了。”
萧觅坤愣愣地看着她,唐栀怕他说出什么动摇自己,赶忙招下一辆路过的的士,头也不回地坐上车,报上自己住的酒店。
“那是萧觅坤吧?哎,我得要张签……”
唐栀不耐心地打断司机:“那是我弟弟,好多人都说他像萧觅坤,其实也就侧脸像,正面吓死人,我赶时间,你能不能快点?”
出租车行驶起来后,唐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出租车的方向。
她是不是把话说太狠了?也许她该委婉一点?
唐栀按捺住胡思乱想,强迫自己从萧觅坤身上收回目光。
出租车尾灯照出的光亮完全隐于黑暗,萧觅坤依然没有从残影上收回目光。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动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冰冷的手指在键盘上输入“话废弧长”四个字,搜索出来的结果全是相近的单个字的搜索结果。
没有人知道话废弧长四个字的意思。
因为这一年,这个词还没有在网络上流行起来。
萧觅坤握着手机的手垂了下来,他仰头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脸上的笑容越笑越大。
她果然也重生了。
望着郁沉的夜空,他想起上辈子的很多事,她刚出道的时候,错用大号发出追星微博,沦为全剧组笑柄,直到六小时后,他才从同组的人口中得知“那个急于抱大腿的花痴新人”名叫唐栀。
他马上转发唐栀的原微博,同样是“荣幸之至”四个字,却被唐栀本人和其他人一同认为是“挽尊”行为。
他还想起从她手里收到的最后一份礼物,两张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重活一世,就像他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一样,她也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
他的选择和上辈子一样,她却想要不一样的选择。
是放手还是追逐?
答案不言而喻。
那两张离婚协议书一直安静躺在他的书桌里,上面始终只有一个人的签名。
上辈子他没放弃,更别说这辈子。
当天晚上,唐栀失眠了。
当她顶着黑眼圈来到片场时,看见的是精神百倍的萧觅坤,绝对不是错觉,凭借多年了解,唐栀觉得他比之前任何一天都开心。
……什么情况,被拒绝了反而开心?
唐栀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被化妆师拉到了剧组的化妆车上,她换完戏服后,坐到化妆镜前由化妆师上妆。
“一会有你和萧觅坤的第一场对手戏,感觉怎么样,紧张吗?”年长唐栀十岁的化妆师像个邻家大姐姐,一边动作轻柔地给她化妆,一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我有什么可紧张的……”唐栀嘟哝。
“心态不错,好多像你这样的新人在面对影帝时总会怯场。”化妆师给她上好粉底,又用湿海绵在她脸上轻点,“昨天熬夜了吧,看你这黑眼圈。”
“遮得住吗?”唐栀担忧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遮了一点,没必要遮完,你今天的戏还是憔悴一点好。别动,涂睫毛了。”化妆师说。
化完妆后,唐栀提着裙角下车,萧觅坤已经准备好,站在监视器旁和赵亭轩有说有笑,唐栀看得来气,他究竟在开心什么?
“唐栀,你来一下。”赵亭轩看见唐栀,冲她招了招手。
唐栀走过去后,赵亭轩当着萧觅坤的面对她说道:“马上就是你入组后和男主演的第一场对手戏,别紧张,按你一直以来的实力发挥就不会错,如果失误了,也不用担心,你之前表现得很不错,我给你留的‘失误机会’你还一次都没用呢。”他拍拍唐栀手臂,宽慰道:“放松,像你之前那样表演就行。”
像这样的安慰上辈子可没有过,唐栀有些感动:“谢谢赵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