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精锐将士的护卫下,悄然抵达。
马良早早起床,吩咐士卒将营寨大门大开,将汉中王和诸位同僚迎入大帐。
秭归一别,时光匆匆,不觉已有一个半月之久。
三人一番见礼寒暄后,各自落座。
在刘备的印象中,马良虽然说不上丰神玉朗,总归是白白净净、文质彬彬之人;此时,他的面颊却又黑又瘦,可见一路吃了不少苦头。
由是感叹道:
“这一路多亏了季常照拂,百姓才能无灾无病,安然抵达。孤也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
马良倒不是个居功之人,闻言忙谦虚几句。
实则在他心中,最为关心的,还是朝廷对百姓的处置一事。
他在路上曾发派信使入朝,建议朝廷授田给百姓耕种,只是不知为何,朝廷迟迟未有明确回复。
此刻既在主公当面,他又心有挂碍,于是微微欠身,试探道:
“主公言重了,其实,百姓皆仰慕主公仁德之名,这才千里投奔而来。他们都是荆州父老,良只是略尽绵力罢了。”
诸葛亮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却是笑了。
他与马良以兄弟相称,交情深厚,哪能听不出来他的言下之意?
当下轻摇羽扇,朝刘备使了了个眼色。
刘备会意,呵呵笑了两声,道:“既蒙百姓如此厚爱,孤自当倾力对待。”
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抽出一卷绢布,继续道:
“好教季常宽心,其实朝廷对百姓早作有打算。你且看看这一道《均田令》,可还入得眼乎?”
“均田令?倒是闻所未闻。”
马良白眉微皱,接过来看,甫一看到字迹,他就知道此令必定出自诸葛亮手笔。
抬眼去觑,正见他轻摇羽扇,一副平日里成竹在胸的淡定模样。
在马良心中,诸葛亮做事从来不会令人失望;于是压下迟疑,细细来看。
诸葛亮草拟的这一道政令,语言通俗易懂,明白晓畅,但同时又经过千锤百炼,避免许多不必要的误会。
马良看着看着,情不自禁轻声诵读出来。
“汉中王下诏均给天下民田:诸男夫十五以上,受露田四十亩,妇人二十亩;丁牛一头受田三十亩,每户限四牛……”
“所授之田率倍之,三易之田再倍之,以供耕作及还受之盈缩……”
“诸民年及课则受田,老免及身没则还田,牛随有无以还受……”
马良越看越是惊叹,眉头渐渐松开。
刘备与诸葛亮不住互视,以目光作交流,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反应,两人脸上俱都露出笑来。
马良浑然不察,看了好半晌方才放下绢布,面上流露出掩盖不住的赞赏。
“此策利国利民,确实能让荆州百姓安居乐业,彻底归心!”
顿了一顿,又感叹道:
“这一道《均田令》兼容包并,取屯田、授田两制之长,开一代未有之奇,真救世之良策也!仅凭此一策,孔明便可名垂青史矣。”
哪料诸葛亮一边发笑,一边摇头道:“此策好则好矣,却非吾之所创。”
“哦,非孔明所为?”马良闻言,面有异色,旋即问道:
“刘巴刘子荆襄名士,素有政才,莫非是他所为?”
诸葛亮摇头道:
“非也,刘子初善于理财货殖之术不假,不过田制却非其所长。”
马良想了想,又道:
“蒋琬蒋公琰,从容处事,千里之才,此必是他之手笔!”
诸葛亮又摇头道:
“非也,蒋公琰讬志忠雅,有社稷之器;但其资历尚浅,此时仍当其蓄也!”
这两人之才深得马良推崇,却接连被诸葛亮否认,讶色由是更盛。
再作沉思,继续问道:
“杨仪杨威公,筹度粮谷,不稽思虑,斯须便了!”
“非也。”
“费祎费公伟,寒门上士,颇知民苦,志虑忠纯,有裨补阙漏之能!”
“非也。”
“杨洪杨季休,忧公如家,历志自祗,职于内外!”
“非也。”
马良搜肠刮肚,将蜀中、荆州二地善治良才逐一念出;诸葛亮只是摇头,口称“非也”。
一时倒把马良这个老实人吊得面色通红,眉头紧皱。
边上的刘备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了,苦笑道:
“孔明何苦欺季常诚笃?直言相告便是。”
望着马良面上流露渴慕之色,诸葛亮这才作罢,轻笑道:?“说起来,此人季常你也是认得。你们路上还曾精诚合作,扶保百姓安然入蜀。”
马良闻罢,脑海中闪过一个英武的身影,但旋即摇了摇头。
虽然此人提出的虽然青蒿驱病和保甲法令人惊异,但终究是个武将,而且年纪轻轻,怎么都不可能如此熟悉田制的。
但见诸葛亮将白羽扇拢在手中,凝神道:
“献策者,正是姜维姜伯约是也。”
“啊!果真是他!”
马良登时愣在原地,嘴巴张大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