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为礼定定地站在收银台后,一时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脚了。
我现在看起来,一定和那女客人一样,眼睛瞪大到了恐怖的地步吧??在她的脑海中,有一个很遥远的念头,在喃喃回响着。
??她一定是看错了。
赤身裸体、紧贴在别人身后的男人,虽然古怪恶心,但还不是报警不能解决的问题??艾为礼此刻却只能僵直地站着,看着女客人走入店里,拐了一个弯,她身后的男人也像幽灵一样灵巧无声地跟着她走进了货架之间。
赤裸男人紧紧贴在她的身后,小腹拱着她的后背,脚尖顶在她的脚后跟上,动作同步得就好像牵着绳一样——这个距离上,他呼出的热气已经可以吹起她的头发了,但是这件事却没有发生。
最初一瞥之间,艾为礼还以为他长了一个又宽又扁塌的鼻子,以及两只又肿又皱的鼓泡眼;然而当二人好像排演过很多次一样、同步协调地一转身时,那个“鼻子”在半空里摇摆了起来。
她在那一瞬间,突然意识到了赤裸男人脸上长的究竟是什么。
那一幕一闪而过,随着女客人走入货架间,艾为礼能看见的,就只剩下了他的后脑勺——以及光赤赤的灰白躯体。
这根本不可能。
没有人的脸上,会长一个??一个??
喔,他是不是戴了面具?这种浑身赤裸贴着女人走的变态,肯定会戴面具才对——啊,是了,这是一个变态,她还在发什么呆?Μ.
艾为礼颤抖着从口袋中拿出手机,一时却无法将目光从店内二人身上撕开。
那女客人当然知道身后跟着一个裸体变态,她看上去也害怕极了,但是艾为礼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她要强自装作无事一样,甚至还走进便利店里——拿起了一包薯片,在看价格?
她的手明明颤抖得那么厉害啊?
报警,自己必须要报警才行。或许那个女客人不敢有动作,怕激怒变态,走进来就是为了求助??艾为礼将手机抬到面前解了锁,眼睛往镜头上一转,就立刻又钉回了那二人身上,生怕一转眼就出了不可挽回的事。
1、1、0三个数字,她完全是靠着余光按下去的,但是在即将拨打出去的时候,那个女客恰好转了个身,变成侧面朝着艾为礼的了——那一个赤裸男人,自然也紧挨着她一起转过了身,同样向艾为礼露出了一张侧脸。
??不是面具。
她的手指凝固在通话键上,忘了要按下去。
肤色灰白的赤裸男人脸上,那个曾让艾为礼误以为是鼻子的东西,此刻正从绵软短小的状态中渐渐苏醒;在她的瞪视之下,它正在一点点地变长,顶部渐渐伸进了女客人的头髮里。
有一两秒的时间,艾为礼完全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
最清楚的感觉,就是一阵阵的反胃与呕吐感,反覆冲击着她的喉咙,冲得她浑身都在冒冷汗;多半秒也不想看了,她实在不得不转开眼睛,一低头,发现自己刚刚无意间按到了通话历史,不小心拨通了阿潘的电话。
此时他小小的声音正在手机里问:“喂?艾为礼?”
“是、是我,”
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艾为礼唰地一下蹲了下去,拼命咽下去了一口酸苦的胃液。她躲在收银台后,压住声音中的颤抖,以气声说道:“店里??店里进来了一个很奇怪的男人,浑身赤裸,脸上??脸上长着一个??生……殖器。我、我该怎么办?你能来一下吗?”
电话那一端静了几秒。
完了,不该说他脸上长的东西才对,阿潘一定是怀疑她精神不正常了。如果只说有变态,或许他还会——
她已经准备好阿潘会反问她“你在说什么”了;但在滴滴几声提示音后,电话却被挂断了。
怎么断了?
艾为礼一怔,急忙又拨通了一次阿潘的电话——按理说,她应该报警才对;可是她此刻早已反应过来了一件事:她在镇上走了两天,她什么都看见了,唯独没有看见警察局。
阿潘如果现在赶来的话,肯定比驻扎在其他地方的员警更加及时。
第二次通话,阿潘根本没有接起来就被挂断了,变成了忙音。
艾为礼压下了脑海中的一声尖叫,缩在收银台后,继续拨了第三次。
店内那个女客人的脚步声,鞋跟咯咯地走几步,就停一停;另有一种肉皮打在地面上的啪啪响,跟着她走,跟着她停。
“你干嘛?”
在不知第几声后,阿潘终于接起了电话,开口就教训了起来:“你不知道我是下班时间吗?你干嘛一直打我电话?”
艾为礼一时被荒谬感攥住了喉舌,又一次感到了哑口无言。
她难道还要挑一个阿潘方便的时候才能求助吗?
“我??我说了,店里有一个——”
“我是不懂你磕了什么药,”阿潘火气冲冲地说,“进店就是客人,你管他穿不穿衣服?只要他买东西付钱就好了啊,这种事也要来问我?都是成年人了,莫管别人闲事的道理,很难懂吗?”
艾为礼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想要将眼泪眨回去。
她最讨厌自己这一点,在她愤怒的时候、吵架的时候,哪怕根本不想哭,眼泪也会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她再也没说一个字,直接挂掉了电话。
如果没有人来帮助她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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