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醒了。
但是和没醒差不多。
因为他经常一个人坐着出神,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要不是那双眼睛还有色彩,别人还以为他痴呆了呢。
“老爷,您该上朝了。”下人恭敬地提醒道。
“嗯。”方孝孺穿好朝服,缓缓向外走去,走出门口时,他看到门口几株青竹在寒风凛冽中,依旧挺拔。
“老何啊,你说这个竹子,是怎么种的?”方孝孺突然问道。
“老爷,您怎么突然问这个了?”那老何一愣,旋即笑着道:“种这竹子很简单的,老爷仔细观察几次,应该就知道了。”
“真的吗?”
方孝孺干脆不去上朝,而是蹲下来看那根竹子,又问道:“我看着竹子青翠又挺拔,想必要给它多施肥,多除虫,对吗?”
“老爷,您这可说错了。”
老何是方府的下人,侍奉方孝孺十几年了,府内的一草一木他都非常熟悉,此时侃侃而谈道:“老爷,这种竹子如果施肥过多,前期长势猛,可是太脆,一到了这冬天啊,就容易冻死。还有,竹子是不容易生虫的,所以平时不用除虫。”
“哦。”
方孝孺不顾礼仪的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竹子。
他曾是朱熹的忠实信徒,朱熹认为,一草一木中都蕴含着天地之理,并通过“格物”来“致知”。
方孝孺想尝试一下,仔细观察竹子,想从中体会出“理”来。
“老何,你说冬天寒冷,这竹子的枝叶依旧茂盛,是不是因为这竹子耐寒呢?”
老何解释道:“小人想应该不是的,小人曾在冬天移栽过竹子,然后这竹子就枯死了。小人觉得啊,竹子的根茎特别多,能在冬天提供养分,所以才会青翠。”
方孝孺一愣,打量了老何一眼,说道:“你懂的比我可多多了。”
老何连忙摆摆手,笑道:“老爷,您这可说错了,小人懂得这些东西算什么啊?哪能和老爷的学问比呢?老爷的学问,那可是治国的本事。”
方孝孺摇摇头,沉思了片刻,又问了老何几个问题。
老何一一作答,说得多了,也就顺势吹了起来:“别的不敢说,养这些花草啊,我老何可是一把好手,有的花喜阳,有的花喜阴,有的花草啊,甚至适合贫瘠的土地。”
老何说到了专业领域,变的滔滔不绝:“我老何曾经从北平府移栽了一盆花,到了咱们京城好生照看,谁知道,没三天就枯萎了。后来我才了解到,那种花草就适合寒冷的地方。”
听着老何娓娓道来,方孝孺有些茫然,问道:“老何,你刚才不是说,如果一直盯着这竹子看,能知道这竹子是怎么生长的吗?”
老何露出尴尬的神情,笑着道:“也许小人说错了,像移栽、剪枝、施肥这种事,只有做了才知道是什么道理。”
实践出真知……
方孝孺心中一震。
老何挠挠头又道:“不过老爷是公认的大儒,说不定看得多了,真的能看出来原理。”
“好,那我就试试。”方孝孺认真道。
“老爷您不去早朝了?”
“不去了。”
而方府发生的事情,顿时惊动了东宫任教的黄子澄和齐泰,他们听说了方孝孺的事情后,下了早朝后迅速赶到了方府。
“希直兄啊,您到底是怎么了?这破竹子有什么好看的?”黄子澄看着竹林里的方孝孺,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方孝孺已经盯着竹子半天了,听到黄子澄的话后,认真的说道:“黄雄,这竹子中,蕴含着大学问。”
“我看你是疯了吧!”
黄子澄怎么也想不明白,方孝孺好端端的一个儒者,平日里研究经史子集,怎么突然间会对这竹子感兴趣了?
难道是因为那嚣张跋扈的肃王朱拓?
肯定是他没错了,前几天把方孝孺给气病了,现在又有了后遗症,直接傻掉了。
齐泰也在一旁劝着:“希直兄啊,您不去东宫教授皇长孙,却在这里研究竹子,这是图什么呢?皇长孙还在等您呢。”
方孝孺摇摇头:“我在研究道。”
“希直兄啊,我看你是疯了吧!”齐泰急了,大声道:“你不要听朱拓那小子妄言,他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全都是唬人的。”
“是啊,希直兄,那小子说的话是有点邪乎,可你不能信啊。”黄子澄也劝道。
“或许能信。”方孝孺抬起头,严肃的看着两人,缓缓道:“朝闻道,夕死可矣,现在有一条道在我面前,我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
方孝孺盯着竹子一动不动,已经好几天了,这消息传出去后,首先震动的就是国子监的那些监生。
方孝孺在国子监的威望很高,不单单是他的人品,更是他的学问,他的学问精研之深,在国子监甚至都找不出一手之数。
可是,现在方孝孺竟然疯了……
每天痴傻的盯着竹子。
国子监的监生们震怒了,有些监生认为始作俑者就是肃王朱拓。毕竟方孝孺是和肃王朱拓辩论后,才发疯的。
但是他们不敢直接招惹肃王朱拓,只能暗地里使一些绊子。
比如朱拓在课堂上睡觉的时候,有人时不时冒出来一声大吼,吓的朱拓一个激灵。
朱拓问是谁弄的,一个个监生露出无辜脸。
后来朱拓嫌在国子监睡觉不舒服,干脆在府里睡觉。
可这些监生势要讨回公道,三五成群的堵在府门,扰的朱拓烦闷不已。
“吕青啊,你现在出门,把他们这些人教训一顿!”朱拓吩咐道。
“大王,这些监生可是朝廷的宝贝疙瘩,我要是下手重了,会不会对大王的名声不利啊?”吕青犹豫道。
闻言,朱拓更加烦闷了。
这就是这些监生有恃无恐的原因,他们是士子,天生就比普通人的地位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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