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常非马上恢复了拉着嘴角憋闷的状态,道:“谁说我不委屈,我委屈的快要死了。你别嘲讽我,你一说我更委屈了,又不是真的。”
他心中得意一笑,想挤兑我?我可不会着了你的道,承认委屈是装的。
“既然我说的不是真的,道长不妨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叶承远没有就此作罢,顺着宋常非的回答继续追问。
“我……”空气中飘过一阵米香,食物的气息勾着空荡荡的肚子,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两声。不敢同过去那般猖狂,低低两下就安安静静缩了起来。一个略有奇葩的理由便从宋常非脑子里跳出。
“我,我饿了,就是想吃口饭。走了几天没见人,好不容易遇见你,我确实救了你!只不过后来一时间……就,感觉不好意思直说,不知道如何是好,才……我想着,跟你回来就会有饭吃……”他声音越说越低,很是难为情。尽管理由有些牵强,可也能划为情有可原。
叶承远满目狐疑。
他在怀疑什么宋常非一想便知,接着补充道:“你说的理由,乍一听很有道理,实则不然。我若是因被人追赶急于找安身之所,为何不选个偏僻的洞穴?若是挟你为人质……”拖延的字音停了下来,一副犹豫不敢言的样子。
叶承远道:“但说无妨。”
“你认为,你是生是死,同旁人有何干系……”
阒寂无声。
没有预料中的唇枪舌剑,宋常非稍稍抬眼。这句话很是难听,他知道。怅然的是实在找不到别的委婉说法,只得那么说。
良晌,无声的叶承远点了点头,居然在肯定这一说法。他以请教的语气道:“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么劳烦继续解释,为何一有动静就草木皆兵呢?”
宋常非小心道:“缘主想想,我是一名道士。这一路上我觉察到这附近有非人的气息,是以才特别谨慎的。”
“原来如此。”叶承远恍然大悟,面上寒霜尽褪,嘲讽不再。似是这件事已经翻了过去。
宋常非喉头一滚,替自己捏了把汗。小心驶得万年船,在阴晴不定的人面前更是。
“只不过——”谁知话锋陡然一转,叶承远沉思道:“你这么说,我还是不敢相信的。你说,我如何才能相信你?”
宋常非打跌,还没完?他嗫嚅道:“我觉得,我还挺可信的。”
叶承远微微一掀唇角,道:“我突然有个想法,如果道长答应了,这件事就一笔勾销,可好?”
他笑的很是单纯,不参杂任何外放的情绪。
宋常非本该答应,一笔勾销岂不正如他所愿。唯一让他保持缄默的理由,是叶承远的笑。
他笑的太过流于表面,是春日的细雨,细细朦朦沾湿了地上的草。却只沾湿表面,下面的坚石粗沙干燥的像与天隔绝。
看久了,这笑比气极的人还要可怕。气极的人好歹知道他在生气,而这种笑给人的感觉是上一刻还在推杯换盏,下一秒,就要被抽筋拔骨
“如何,道长?”
宋常非踌躇道:“但是……”
笑声便入了初春的寒气:“还是说,你口中没有一句实话?”
退无可退。
宋常非咬牙道:“好!你有什么想法需要我配合?”
寒气散如云烟,叶承远后退数步,端端正正做了个礼,言行前所未有的客气:“那么道长就是答应了,劳烦道长稍等片刻。”
退到篱笆门前他才转身,宋常非对着他背影学他冷笑一声,不是道长答应了,是道长不得不答应。
“抽筋拔骨”四个字毫无征兆地再从脑海跳出,斜晖下,宋常非竟自打了个冷战。不至于,两人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绝对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叶承远虽然给人感觉是喜怒无常难琢磨了点,然本性应该不坏。到底他还是把自己带回家来,准备了饭菜,中间的波折实属意外。
院内的米香更浓了,宋常非咽了下口水。他是不是把人想的太坏?许叶承远只不过小孩心性,率性了点,偶尔会使个不轻不重的坏罢了。
他思考的很是认真,没发现叶承远说的稍等片刻,实际是好大一会儿。等到天边添上抹更浓艳的霞色,叶承远才一只手背在身后回来。
“劳烦道长起身。”叶承远甫一进来就朗声道。
宋常非愣懵了下,回应道:“哦,好。”
他用桃木剑撑在地上缓缓站起,到底是饿了,起来后的失重感让他恍惚良久。叶承远看他站稳才移步过去,一手背在伸手,脸上的笑切实不少。
“怎么了?”宋常非回以笑脸温声问道。
“道长接好。”他只道。背在身后的手向前一抛。
宋常非习惯性抬手去接,粗糙的触感刮着掌心让他生了困惑,待把来物收归眼前时,瞳孔不受控地骤然一缩,那些堪堪建立起的尚未落稳的想法轰然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