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飘来一枚纸钱,已经被踩成灰色,但摸上去还有几分硬度,像是……新的?宋常非为自己的想法怔了瞬,心底隐约有了方向。不敢深想,匆忙撇下纸钱拐进少年所在的那条巷子。
巷子安静如昨,风中唯有风吹木门吱吱呀呀的动静。
“没什么事吧?”
少年家门是敞着的,他有些许冒失地未进来便问道,却下一刻便想把这句话收回去。
屋内摆着一口棺材,少年的阿娘躺的那张床已经空了。
“道长来了。”少年背对着人,嘶哑着开口。
“你……”宋常非嗓子有些紧,“你”了少时,一字未说。
少年反倒开口:“这一天,是迟早的事情。”像是宽慰人。
“我离开的时候,不还是……”他不好再说。
少年侧首,看着空空的床板:“从前天下午开始娘就一直在咳,咳的不停。到晚上,突然咳出好多血……一口接着一口,我捂不住……”
“节哀。”其实,宋常非很不擅长安慰。少年的阿姐老样子,没好没坏,想了想,总要给以个支柱,便道:“你阿姐会没事的。”
少年抬头,表情困惑地眨了眨带着血丝的双眼:“阿姐……”寒酸的棺材挡着视线,少年挺起佝偻的上半身准备起来,不想一个不稳,前倾着直直往下扑去。
宋常非立时上前一步去搀,生怕他磕边角上昏迷过去。好在少年伸手垫了下,只是整个人伏在了棺材之上。
被揪起来的心放平,他握了下胸前衣襟,喘口气道:“你当心点。”
少年点头,仍趴在棺材上,像睡着了般,仅偶尔轻轻颤动。宋常非知晓他心情不好,没想必须要扶他起来。而等了许久,仍不见人动,他上前拍了拍少年胳膊,温声道:“……别一直趴着,容易头晕。”
“道长……”少年细声回他。
宋常非道:“怎么了?”
“道长……”声音顿然变了调子,细且高,带着哭腔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阿姐……”
抬头时一张脸早就被泪水浇的灰黄交错。
少年抱膝坐在地上,任凭宋常非一次又一次回答,还在重复那句“救救阿姐”。宋常非便不厌其烦的回应,回应到双腿麻木,少年泪才渐渐止住。
两人相互扶着起来,门外艳阳如常,晃的两人俱是一眯眼。宋常非见壶里没水,替少年烧上壶水后,承诺般道:“我现在大概有了救回你阿姐的线索,在这期间,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你阿姐。”
少年目光呆滞,恍若未闻,宋常非拍拍他转身离开。
这个时候少年有所反应就怪了,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都要缓好一阵才好。万一他姐醒来,估计又要恍惚不少时间。
劝不了不伤心,只能想办法劝不伤自己。相依为命的人一旦失去,随之失去的还有精神支柱。他怕少年同他那时一样,觉得不如一死了之。
发现老赵去世、联系陵园、选好墓地。至今,他回忆不起这几件事是如何完成的。
记忆是从他合上道观大门,发现剩他独自一人时才接上。他拔腿跑进老赵房间,摸过老赵穿过的衣服,躺在老赵睡过的床上,一觉至第二天下午。
第二天下午,他手背贴眼挡着落进窗的阳光,默默地开始等待,等到星月照不清前路时,始终没等到那句——
“快点给我起床吃饭。”
宋常非翻身下床走到餐桌边,空空的桌子上摆着一个老式的,杯底磨的掉色的瓷杯。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水没了温度,或者太冰,引得他眼泪一齐出来。
真的回不去了。
只此一念,二十年的时光缩成剪影一并袭来。他被撞的站不稳,抱着杯子沿着桌腿滑坐地上。哭到力竭,宋常非倚着桌子缓缓睡去,再度醒来,就只剩下一种感觉——
不知因何而活,不知为何而活。
道观已是鲜有人至,宋常非锁上门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后来他想,其实隐约期盼那个人会回来,但自己深知盼那人不如盼路人慈悲,于是念头未起便落。
浑浑噩噩思考数日,问题有了答案。
无人,无事需要多他一人。
宋常非刹那平静下来。
非处方药没有药单是开不了的,但他不死心,一个药店接着一个药店,一间医院接着一间医院的问,最终凑齐了剂量、品牌各不相同的十颗安眠药。
身心俱是平静,兴奋感已经被理智熄灭。一定要找到他的人已经不在了,不会有人为他的生死再去悲喜。所以,谈不上什么包袱,就没了兴奋。
洗好手,一颗药接着一颗的送服。不久,无尽的困意袭来,眼前是一圈一圈黑色的漩涡,一圈一圈困着圈中人。
大概五六天以后,饥饿感唤醒了床上的宋常非。
真够啼笑皆非。
回忆起这件事,已经没什么可感可叹的了,只是一段过往岁月。亏得醒来,不醒来也知道不了自己与那人又能通过这种方式联系起来,至少知道对方还活着,多少是收获。
街上的热闹与少年家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宋常非拂了拂衣摆,带上笑小心走进一群兴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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