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关心的神态。“你是否认为咱们应该去看看?穿过车厢然后……”
“我们必须赶紧去。”火车正在缓缓地开出车站。“在到达亚深之前我们还有大约一个半小时,那是到比利时之前的最后一站。在那儿,火车要分成两部分,我们去巴黎,前面的部分去奥斯坦德。”
“那我们还等什么?”
邦德付了帐单,他们在回自己的包间之前又查看了哈里的房间。伊丝要去取一件毛衣,虽然有暖气,她还是感觉有些凉意。在工业区和无规则蔓延的城区之后是平展的农村,深秋的景色随处可见,树叶几乎快落完了,农田和道路看上去湿漉漉的,多数已经耕过。秋收已经过去,整个世界像是在安详地等待着凛冽的严冬。
邦德把他的钥匙放进锁孔,开始转动,门一下子被打开了,他几乎跌进房间,一只手伸出来把他拉进去,跨过那间小小的房间,撞在仍然垂着窗帘的大窗户上。
同一只手抓住了伊丝的胳膊,把她扔到了邦德身上。她的背部撞在玻璃上,由于惊吓和疼痛而尖叫了一声,邦德不得不伸出手扶住她,以免摔倒。
“早晨好,我相信你们睡得不错,”是特大汉斯在说。他用后背顶住门,他的大手握着一支装有长长消声器的9毫米口径的勃郎宁手枪。枪靠近腰间,枪拖顶在他的身上,他的手像一块岩石般纹丝不动。
邦德深深地吸了口气。“你自己来的。你的朋友今天没有和咱们在一起?”
特大汉斯咧开嘴笑了笑。“我的朋友正在照看你的朋友。在到达亚深之前,我们在这里都会很舒适的。我向你保证,你要是企图干点什么,我就把你们两个都杀死。我不愿意这么干,因为有人非常急切地想和你谈谈。但是,我,像人们说的,有杀人特许证。你明白吗?”
“完全彻底地。”邦德很快就镇静下来。他深深地呼吸着,盘算着突破的机会。“过了一夜你的英语长进了。”
“噢,是的,”一阵窃笑从他的腹腔升起。“这些伯利兹课程棒极了。我是用听贴在我头上的耳机来消磨时间的。”
“我以为你们在波茨坦车站下车了。”
特大汉斯耸耸肩。“那是原来的计划,但是我认为,你们确实会给我们带来许多麻烦。你瞧,所有的事都在亚琛安排好了。半个小时之内,我的伙计菲力克斯就要来和我们会合。那时,他会给斯普瑞克先生打一针,让他睡觉。然后把斯普瑞克先生用绷带包扎起来,他的脸就会消失在纱布里。很快你们也会进入同样的状态。亚深会有人和救护车,把你们三个人抬下火车。”
“别告诉我,让我来猜一猜。”邦德表现出一种少有的放松状态。“我们全都经历了一次意外事故。那个事故是怎么发生的?”
“我们还没有细节。”笑容在他的脸上绽开。“我们只不过简单地给前面的朋友打了个电话。谁也不会提问题的。那边的人已经给足了钱,不会找麻烦的。现在,我想应该开始工作了。鲍德曼先生,当这位女士安静地向我走来时,你坐在下铺的边上。”
没有人动。“过来,我亲爱的。没关系,你不过是好好睡上几个小时,精确地说是大约3个小时。直接走向我,当我要求你停止时,你就转身面向你的朋友鲍德曼先生,不管他的真名叫什么。过来。”
邦德慢慢坐下,伊丝开始向特大汉斯走去。“别太快,”他指挥着。“就这么慢慢地。任何的快动作,我都可以担保让你立刻变成肉酱,溅满了这块地方。”
走到大约离他还有一英尺的地方,他告诉她停止并且转身。
“现在,卷起你左边的袖子,伸出你的胳膊。好的。”
伊丝在发抖,但是特大汉斯仍旧用右手握住他的手枪,而且握得很稳。从他坐的地方看,邦德知道,这个恶魔略显迟钝的眼睛是受过良好训练的,它们一直盯着他的脸,一点也没有放松。任何一个动作,甚至一个佯做向右而向前弹出的动作,也意味着自杀。这个人可以证明是优秀的:训练有素,随时准备杀人。邦德只能看着这个大汉,用他的左手伸进他的外衣口袋,掏出一支装在塑料盒子里的小注射器。
邦德刚刚注意到,他左手腕上是一块劳力士表。警察是不会戴这种手表的,除非他们受贿。
“把你左边的袖子卷上去,伸直胳膊。我向你保证什么感觉也没有。”他的眼睛眨了几下,看了一眼伊丝的胳膊。剩下来的,他全是凭感觉做的:熟练地把注射器从塑料盒子中拿出来,拿在手中,针头从他的食指和中指中伸出,用拇指推动针杆。他摇了摇注射器,让针头喷出一点液体,证明注射器里没有气泡了。然后说:
“放松,亲爱的,放松。”
当他把针头刺入伊丝的上臂时,她抖动了一下,然后长长地吐了口气。不到两秒钟,他扔掉了注射器,而伊丝也开始站立不稳,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
“坐在铺上,”特大汉斯命令道,她坐下后立刻向后倒去,眼珠向上翻,最后合上了眼睛。她的身体很快就被药物征服了。
他对邦德微笑着。“你看。这是非常好非常快的东西。下一个轮到你了,鲍德曼先生,然后我该把菲力克斯叫进来,帮助我把你们包扎起来。他在后面只隔两个包间,而且我可以想象你的朋友,哈里……对吗……?”
邦德点点头,站了起来。
“我可以想象哈里现在正在梦乡里,等你准备好了,他已经会被缠得像只火鸡了。外衣,鲍德曼先生,脱下外衣,把它放在铺位上。轻轻地,别犯傻。”
“你可以肯定我不是个傻子。只有傻子才会在这种情况下干蠢事。”
终于,邦德看见这个大汉稍稍放松了一点戒备。他的眼睛在邦德和睡着了的伊丝之间转动了一会儿,但他仍旧紧握着手枪,只是没有对准邦德。
邦德慢慢地脱下了外衣,当他转身去叠好时,看见特大汉斯正在做准备工作,从他左边的口袋里掏出第二支注射器。
他把外衣递到他的左手,抓住了领口。当他把外衣扔向汉斯的右手时,用的几乎可以说是个懒散的动作,却使大汉失去了平衡,正是他把注射器从塑料盒子中拿出来的时刻。他手枪的枪管向下垂,眼睛在这一段关键的时刻里离开了邦德。
火车在加速,而且似乎在转一个大弯,使车厢轻轻地摇晃。外衣正好落在拿枪的右手上,在汉斯做出反应前的一瞬间,邦德从腰里拔出了>
两声枪响惊天动地,但是火车一直在轰鸣着向前。邦德迈到他的右边。特大汉斯扔掉了他的手枪和注射器,条件反射地捂住了他的头。他的脸绝大部分已经没有了,墙上和门上溅满了血。他的身体向后倒去,倒在地上。甚至在他的手枪掉到地上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邦德收好他自己的武器,从地板上检起他的外衣,仔细地叠好。在他和菲力克斯打交道之前,他需要先收拾干净。
他把伊丝毫无知觉的身体从下铺抱起来,然后举起来放在上铺,盖上一床毯子,并把枕头垫在她的头下。她的气色仍然很好,呼吸深沉而有节奏。假如特大汉斯说的是真话,在3个小时后她就会完全正常了,大约在11点钟。还有足够的时间,要在1点20分才会到达北方车站。
他拿起一条床单,把那个曾经是特大汉斯的脑袋,而现在血肉模糊的一团给包扎了起来。在用另一条床单把地板和门擦干净之前,先要把尸体拖到下边的铺位上。然后用小脸盆里的水擦地板。血迹依然存在,如果走运的话,在他们拉走尸体之后,他还能有时间更仔细地把这里清洗干净。他考虑了一会儿,决定用最有效的方法制服特大汉斯的同伴,那就是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拾起了勃郎宁手枪,检查了一下枪机,看了看消声器,确信一切都没有问题。“在后面只隔两个包间,”这是特大汉斯说的。他只能冒险去敲那个门。
走廊里空空的,连一个警卫或者检票员也没有。邦德走过两个门,用力地敲门,然后轻轻地叫,“菲力克斯?”他把耳朵贴在门上。
菲力克斯自己开的门,邦德看见他的右手放在屁股后面,不让外面看见,知道只能孤注一掷。他咬紧牙关,义无返顾地向菲力克斯开了两枪,一枪直接射入他左边的胸膛,一枪击中咽喉。子弹只有叭叭地两响,比孩子们的木头玩具手枪的声音还要轻。
菲力克斯向后仰去,他显然是大吃了一惊。没弄出一点响声。只有他的那只手枪,和死去的大汉一模一样的勃郎宁手枪,沉闷地砸在了地板上。正如邦德猜测的,那只枪曾握在他手里,藏在他的屁股后边。
邦德想,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你可能在扣动扳机的一眨眼功夫,就完成了从生到死的过程。这种事他见过十多次了,却始终无法习惯,但他的看法是这便是现实。那个大汉和这个菲力克斯,很可能在杀死了他们三个人之后也不会有一点良心不安。这就是欧洲秘密斗争的错综复杂的规律,而他们自己正在为生存而抗争。
在菲力克斯的身体触到地板之前,邦德抓住了他的外衣领子,同时用右脚向后踢了一下,把门关上。
哈里-斯普瑞克安详地躺在下铺上,睡得很熟。在小小房间另一面的长椅子上,放着一大堆纱布绷带等包扎物。
邦德从上铺拿了一条床单,包住了菲力克斯的脖子,那个伤口涌出了大量的鲜血。包扎好之后,再把尸体平放到地板上。然后把哈里弄到上铺,就像他刚才安顿伊丝一样。
只有这时,他才开始了最艰难的工作,包扎尸体。首先,他脱去菲力克斯的衣服,用了一大把纱布和绷带,止住了两个伤口的血。
他看见椅子上那一堆医疗用品中,有三件医院用的大褂,因此他连拉带拽,又推又举,好不容易给死人穿上了大褂,在脖子上紧紧地系死,然后开始包扎头部,只在嘴的地方留了一个小口。
这件事用去了不少时间。他明白另一个尸体必须干得快一些。他把死了的菲力克斯的衣服团起来,塞进一个枕头套里,然后打开大窗户,把枕套扔到了路基上。一阵凉风吹进车厢,在他转身的那一会儿功夫,邦德产生了一种幻觉,好像菲力克斯正在铺上移动。再一看,只是风把死人身上的大褂吹得呼喇喇地飘。
他抓了一大抱绷带和纱布,又拿了一件大褂,随后把门锁好,几步就溜回了他自己的包间。在这儿,他经历了同样的一套程序,处理了那个他称做特大汉斯的人。
包扎完尸体,他又检查了死人的衣服,把身份证的夹子掏了出来,还有一个装着信用卡和德国马克的钱包,随即塞进了他的裤子后兜。然后他再把那些衣服填进一个枕头套里,同样把它扔到路基上。
他看了看表,发现只剩下不到15分钟,还有最重要的事情要做。此时,他的大脑处于自动驾驶状态,所有情况在脑子里闪现一遍,立刻就能做出决定。两个包间之中,这一间是最糟的。特大汉斯流了太多的血,而且还不止是一点点的脑浆。清理起来不会很容易。但是,假如想让事态发展得尽量平稳,就有必要把这个大汉的尸体弄到那一个包间里去,和他的朋友放在一起。而首先要做的,是必须把哈里搬过来,和伊丝放在一起。
走廊里还是空无一人,他尽快地过去,把哈里从上铺抬起来,放在一架防火升降器里,这样就可以把他从摇摇晃晃的车厢运过来。哈里很重,但比起特大汉斯来说就好多了。他把斯普瑞克轻轻地平放在伊丝的旁边。
然后,他调动了他全身的能量,把这个德国人的尸体从下铺抬起来;尸体死沉,像是一大麻袋生铁。邦德扛起重负,又向走廊里张望了一下,于是缓慢地,咬紧牙关向菲力克期待的地方走去。他的双腿忍不住地要发抖,他的脊背像是一块朽木,随时都会被压折。
在他最终把死尸放到上铺时,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叫苦不迭;他急促地喘着气。无论如何活是干完了,而且正好赶在点上,火车正在放慢速度,进入亚琛的郊区。
他锁上门,回到伊丝和哈里所在的房间,把哈里从上铺搬下来。等到他能够瞒天过海,把两具尸体弄下火车,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这个包间必须彻底清洗过。
火车进站后,他看见救护人员站在站台上,于是他在车门口给他们打了一个手势。
“他们说有几个?”他用一口纯正的德语向一个身着制服的人问道。说话的时候他暗自祷告,千万别有人认识那两个应该是警察的家伙。
“三个。”
“这里只有一对。”他微笑着。“另一个决定自己走了。”
救护员随便地点了一下头,咧了咧嘴,挥手招呼他们的人抬着担架上车。“我觉得他们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当他们走到包间门口时,邦德说,“请你们尽快把他们弄走。”
“别着急,”救护员的头头回答。“我们知道该怎么做。要是他们无法康复,我们也没有办法。”
这时有两个铁路工作人员来到,其中一个穿着列车长的制服。他的德语带着法国口音,因此,毫无疑问他们是法国国营铁路公司的雇员。“我们听说,你的朋友经历了一次可怕的事故,深感遗憾。你要和他们一起去吗?”
邦德摇摇头。“我今天必须赶到巴黎。从现在起,我希望不会被打扰。”他把包间的号码告诉了他们。“开车以后请给我送一大壶咖啡来。”
两个员工全都点点头表示理解。
“是谁通知你们的?这里的人?”
“噢,是的,是警察。用无线电。他们说不要打扰你。你和你的朋友是大夫。如果你需要帮助,你会和我们联系。”
当然,不管是谁下的命令,都是能够对警察及运输系统产生极大影响的人物。邦德让开路,在他们把担架抬出列车时,他这么想。
他想,一切看起来都太简单了,而这都是那两个假警察安排好了的。这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是很简单。在设法把他自己、伊丝和哈里弄下火车这件事上,他们究竟买通了多少关节?有多少人为此而自愿充当瞎子、聋子和哑巴?他想起哈里的话,“如果咱们的对手真是沃尔夫根和莫尼卡,他们几乎有一支军队可以调动……沃尔夫根-威森和莫尼卡-哈尔特两个人是不会坐以待毙的。”因此,已经消亡了的原东德国外情报局和斯塔希没准有成百的地下军队。假如这是真的,他们会成为向欧洲清算的犯罪和恐怖势力。
服务员带来了一壶咖啡,邦德在门口接下了他的壶,给了出乎意料多的小费。他一口气喝下了两杯,缓解他紧张的肌肉,减轻关节的疼痛。他用了半个小时做了一遍大脑和身体的练习,这是他很早以前自己创造的,对他恢复体力有很大帮助,能够放松和重新调整他的身体,让脑子空下来。然后他开始工作,把包间彻底清洗了一遍。他想,也许这并不是那么至关重要。不管他们是谁,他杀死的人属于一个庞大的组织,他们知道如何把不愉快的事情清出场外。
在快到11点的时候,哈里-斯普瑞克开始睡得不那么安稳了,打呼噜,哼哼,然后有了动作,挪动着他的手臂和头。
“哈里,是我,詹姆斯。你怎么样?”
哈里是一点点地脱离他的梦境的。他正从很深的恶梦中浮出来。当他睁开眼睛时,开始显然他无法让瞳孔在邦德的脸上聚焦。但是,几分钟之后,他的眼睛变得明亮了,他似乎在努力地回忆发生过的事情,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仍然在火车上,哈里。我们要去巴黎。两个假警察企图把你弄下车。”
“噢,我的上帝……他妈的……菲力克斯-乌特曼和海克希-威斯……”
“他们是谁,哈里?”
“渴死我了,”这是他唯一能说的。
邦德出去,到走廊上找食品车,刚走了一半路,看见刚才端咖啡的服务员。
“当然,先生。我马上去拿一大壶咖啡和三只杯子。”邦德心想,这就是给足了小费的效果。
在哈里小口地吮着滚烫的咖啡时,伊丝开始哼哼。
“哈里,你说过两个名字……”
“是呵……”他的声音受药物影响,仍然厚重而含糊不清。“是呵。菲力克斯-乌特曼和海克希-威斯。”
“他们是什么人?”
“菲力克斯和海克希?原来是斯塔希的人,后来他们为原东德国外情报局工作,是沃尔夫根-威森的手下。他们是一流的恶棍。无恶不作:包括敲诈勒索,蒙混拐骗,严刑拷打,直致杀人。威森开玩笑叫他们是他的一对爱司。”
“正好,现在两个爱司已经在两个洞里了。”邦德冷酷地笑了笑,他开始把注意力转向伊丝,她正在拼命地摇头,从恶梦中醒来,仍被恐惧所折磨。
邦德想,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就该到巴黎了,他就能够向普莉克希-西蒙提几个关于乌特曼和威斯棘手的问题了,他刚刚打出了一对爱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