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后,尚儿回了学堂,刘妈领着痴痴傻傻的苏老爷子出门遛弯去了,家中只剩下苏老太太一人。
过午小睡,是苏老太太几十年来的习惯,雷打不动。这时候,别说是从苏家院子里顺一只鸡出来,就是把整个鸡舍搬空,苏老太太也是不会出门看上一眼的。
知母莫若子,苏玨便是趁着这当口,将那棕毛小母鸡拎出了鸡窝。
苏玨这一路上左桡右拐,闪转腾挪,专往那僻静的角落里钻。可即便如此,也免不了提心吊胆,生怕前方突然蹿出个人影来。
从赵家篱笆院前狂奔而过,想着方才险些就被那赵家媳妇发现,苏玨仍是惊魂未定。
一脚踏进楚羿家中,合上那房门,苏玨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背靠着木门板,苏玨静静看着面前那未生火的灶台,灶台旁的柴火,还有那半满的水缸……越看心里便越是没底。
他午时见楚羿吃那冷馒头果腹,遂心生不忍,脑子一热便从苏家捉了只鸡出来。可后来跑这一路,灌了不少凉风,此刻稍微清醒了些,回头再想,才发现自己连馒头是如何蒸出来的都不知晓,就更莫要说炖鸡了!
他从前虽不似李尧楚羿那般,出身名门,家世显赫,可于这临河村中,好歹亦被人唤了二十几年的少爷。
肩没担过担,手没提过篮不说,再加他父亲当年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君子远庖厨”,细想苏玨生时的日子,当真是应了那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又哪里懂得那柴米油盐之事!
可如今再想这些又有何用?!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鸡在手中,不得不杀……
嗯?
如此一想,苏玨才隐隐觉得这屋中似乎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眉目轻锁,左右顾视,半晌才想起原来是那个一路“咯咯”个不停,叫得凄惨不已的小母鸡,不知何时竟是没了动静!
于是赶紧低头看向手中,发现那被他死死抓着脖子拎了一路的小母鸡便跟那打蔫的花似的,垂着脖子闭着眼,不再动弹。
死、死了?
苏玨一惊,连忙松了手。随后看着那摊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母鸡,却又不自觉松了口气。
死了也好……否则待会还要杀鸡,他倒真是不知该如何下手。
只不过这鸡要如何炖呐……
炖鸡自然是要用水的,烧水要生火,生火便要烧柴……对对对!!
苏玨脑中边想着,手上边动作了起来。于灶上架了锅,灶下添了柴,又从水缸中舀了水到锅中。
从灶旁拿了火石火镰,跪趴在灶台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生起灶火,复才想起那鸡……似乎尚需拔毛。
可这毛,又应如何拔?
苏玨看看那小母鸡,想起小时候家中杀鸡,他亦曾好奇地围上去看过。依稀记得是要将那鸡浸于滚水之中待上稍许时候的。
苏玨望着锅内已经冒了热气的水,想着不如一试,遂将那棕毛小母鸡从地上拾起,放入了锅中。
可怎料那本以为死透了的小母鸡爪子刚一沾到热水,竟是鸡目圆睁,一声惨叫,扑腾着翅膀从锅内蹦了出来!!
顿时水花四溅,鸡毛满天。
没、没死?
苏玨怔怔盯着那惊恐万分之下,于屋内横冲直撞小母鸡,心下一急,下意识便扑过去捉。
可这小母鸡被如此一番折腾,似乎亦有了灵识似的,虽看不见屋中之鬼,可每次苏玨稍一靠近,它便是一阵死命扑腾,拍打着翅膀往别处窜去。
于是刮倒了扫帚,撞翻了凳子,不慎飞入橱柜,还蹭掉几只盘碗,陶土片瞬间碎了一地,可真应了那句鸡飞狗叫。
于是苏玨懵了。
这下可好!眼看再有一个多时辰,学堂便下学了。自己这鸡汤炖与不炖倒成了小事,可眼前这片狼藉应该如何是好啊!
苏玨亦顾不得小母鸡了,赶紧手忙脚乱地去归拢这一室的杂乱,只盼着能赶在楚羿回来前恢复屋中原貌。
可惜老天偏偏不愿成人之美,苏玨刚将那翻倒于一旁的凳子扶起,便听见屋外院中有脚步声传来。
楚先生面着欣然之色,手中抱着书,“哗啦”一推家门,没等迈步,已经目瞪口呆。
遭贼了?!
可是这方圆十里之内,谁人不知楚先生家徒四壁,耗子进屋都是含着泪走的,那贼人莫不是瞎了,专挑最穷的下手?
楚先生余光一扫,忽然发现灶上有水,灶下生着火,地上零落着鸡毛,再侧耳一听,便听见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咕咕咯咯”的叫声。
楚羿目光四下搜寻,终于在柴火垛后找到了那正缩于角落中的棕毛小母鸡。
于是先生静默片刻,随后关上木门,三两步走到柴火垛旁,看着那小母鸡,略作沉吟,再开口时,面上已是多了几分促狭之意:“晋安帝时侯官人谢端,少丧父母,无有亲属,为邻人所养。至年十七八,恭谨自守,不履非法。始出居,未有妻,邻人共愍念之,规为娶妇,未得。端夜卧早起,躬耕力作,不舍昼夜。后于邑下得一大螺,如三升壶。”
楚羿话音一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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