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周如水凄烈的哭声震住了,侍从们无不小心翼翼,围观的姑子郎君们也不时偷偷瞅来,满是好奇不解和探寻。
公子沐笙看着自家阿妹顷刻间便哭成了泪人很是疑惑,他翻身下马,抬手便搂住了哭得哆哆嗦嗦的周如水,见她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心下也隐隐生出了几分恼意。当把周如水护在怀中遮挡住了旁人的视线后,他的目光才淡静地看向安坐在车中的王玉溪,这一眼有疑惑,也有质问。
王玉溪也正看着他,对上他的目光,他挑了挑眉,亦是不解地摇了摇头。
如此,公子沐笙也是无奈,他轻轻搂着周如水轻拍着她的后背,话虽严厉,语气却温和得好似轻声哄教,他道:“可是知错了便这般耍赖?小姑子不害臊,汝身为贵女,却当街拦车,冲撞高士。罚抄经文千遍已是从轻,如此却还哭闹,是想受重罚么?”说着,他掏出巾帕拭了拭周如水腮边的泪,瞪着怀中正缩着鼻子的小姑子,低低地恼道:“莫哭了,丑死了。”
周如水哭得抽抽搭搭地瘪了瘪,亦是恼道:“吾与兄长可有三分像呢!哪里会丑?”
闻言,公子沐笙直被她气笑了,他抬手用力地揉了揉周如水的发顶,直朝她悄悄眨了眨眼,才将巾帕塞进了她的手中,直截把她推去了身后。
因他将她推开的动作,周如水登时便僵住了,她睁着泪汪汪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公子沐笙宽厚的肩背,默默嘟着嘴垂下了眼,直像一只受尽了委屈的幼兽。
这时,公子沐笙已再次看向了王玉溪,他上前一礼,半个身子都挡在了周如水身前,微微一笑,便朝王玉溪缓缓地说道:“吾妹顽劣,今日之事,望溪勿怪!”
众人见公子沐笙与周如水那一番互动,早就心声艳羡了,都觉得天家的这一双儿女,郎君俊秀高贵,女郎娇俏美丽,真真是再没有的夺目逼人。
世人总是对美的事物怜惜喜爱的,他们先是赞叹:
“二殿下与天骄公主倒是真真亲近!”
“可不是么?传言二殿下手臂上有道细疤,便是幼时为救坠马的天骄公主落下的呢!”
“我倒觉得,咱们二殿下是真真清逸非常!今日这南城门,前有王家三郎,后有公子沐笙,想到明日,便可成为各国皆知的名景了!”
“这周氏天骄不出几年定能艳冠天下群芳,怎不把她也算进去?”有弱冠郎君在一旁附和。
“也是了,三郎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二殿下龙章凤姿,若精金美玉,实是宽宏君子。这天骄公主嘛,秀智清艳,神色炯澈,再过个一两年,必然会是绝代佳人。”
正议论着,再听公子沐笙很是讲理,当众便责怪了周如水,更要责罚她。又见周如水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反倒都觉得公子沐笙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便都又不禁得生出了恻隐之心,他们道:
“只是现下,这周氏天骄哭得太甚可怜!”
“便是看着心下也是犯酸……”
渐次,人群中,更有郎君姑子朝公子沐笙喊道:
“二殿下,您这回便饶了千岁可否?”
“公子沐笙不是向来都宠妹无边的么?如今怎时这般凶恶?竟要罚这可怜的小姑子遍遍抄写经文了!”
“二殿下,汝妹哭得甚可怜,怎不怜稚女年幼呢?”
“是啊!琅琊王三是何等人物,自是不会与小姑子计较的,二殿下您还要重罚,实是不懂怜香惜玉啊!”
见众人这般,王玉溪微微一晒。
莫不是这事实属意外,他的行踪也与周氏无甚瓜葛,王玉溪真会觉得,这次第太过蹊跷,这些个议论的人里头,有他公子沐笙寻来的托儿。
想着,他抬起眼再次看向了周如水,却见她立在公子沐笙身后,盈盈如水的眸中犹带湿意,这一刻,她只专注地盯着公子沐笙,对旁人全是视若无睹。
见此,王玉溪收回了目光。他淡淡一笑,如春水般的眼底流转起熠熠光华,温雅而又从容地说道:“小公主性真,言语间亦聪慧过人。溪此番,倒托公主之福得了片刻安宁,何来责怪之言?”说着,他又清浅一笑,悠然叹道:“少年时,志要果锐,气要发扬,不越于礼足矣!不必收敛太早?小公主性真慧黠,实是喜人,亦是难得。”
他如此一言,不但言说了他不怪罪她,更是替周如水正了名,道她的行事虽是任性了些,却也正符合少女心性,是颇为喜人,无需诟病的。这话一出就不光是诸事揭过这么简单了,更是替周如水掩住了日后的悠悠众口。这以后,便是有谁要再谈论今日之事,因王玉溪的庇护赞言,他们能够谈论的也只是事,而不是周如水了。
王玉溪此言的意图,公子沐笙自然心领神会,他深深地盯了王玉溪一眼,眉头一轩,便朗笑着朝王玉溪又是一礼,极是认真地再次说道:“今日承溪宽达,笙铭记于心。来日必过府言谢,就此别过。”
语罢,公子沐笙转身便了命仆从将车马引来停在了周如水身前,待他亲自扶着周如水登上了马车,便也翻身上马,领着一众人马朝宫城扬鞭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