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酒醒之后,文心不崩,都是万幸了。
谁敢趟这浑水?
可偏偏就在所有人像躲避瘟神一般逃离兰溪的右岸时,竟是有一人越过溪水,毅然站到了秦枫的身边。
正是秦枫在上清学宫为数不多的好友,也是这一届秋闱中法家新生里的首席大弟子——孙山。
国字脸的少年学子走到了秦枫的身边,毫不迟疑,盘腿坐了下来。
盘腿坐定,便等于是选定了自己所在的阵营。
霎那之间,整个文会之上“嗡”地一声议论纷纷。
“天地君亲师,天地在上,其次是侍奉的君王,再其次是亲人,再后来是师门,师门之后才是朋友。这少年人连这个顺序都分不清?”
“完了,法家看走了眼,白培养这个小子了!”
讽刺之音之外,亦有惋惜之音。
“以他读的那点书,那点儿养气功夫,怕是正方的学究不用开口,一声清喝就直接辩倒了,真是何苦来哉。”
“大好读书种子,真是可惜了。”
人群之中的法正却是沉默不语,紧咬嘴唇。
他与秦枫一见如故,青睐有加。
若说他不想出面跨过兰溪去助秦枫一臂之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他不仅仅代表他自己,更是如今的学宫刑房主事,学宫法家传人。
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法家的态度和颜面,如果他去到兰溪的另外一边,就等于是法家站在了经世家一边。
如果秦枫当真赢下文会,与法家其实并无太多助益,不过锦上添花,多上一些溢美之词。
若是真如之前很多人推演那样,当真输了。
原本对比学宫儒家、道家相比,处在弱势的法家,可能骤临灭顶之灾,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元气立刻就要损折殆尽。
他不敢冒险,更不能冒险。
所以他才会默认了自己弟子孙山的疯狂举动。
即便这在所有人看来,是愚不可及的飞蛾扑火。
法正已在心内打定了主意,无论结果如何,他都绝对不可能会让孙山被逐出门墙。
因为孙山其实上是代他法正去的。
他做的事,是这个师父,身为法家传人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可是让法正隐隐感觉到不安的是,言一诺在看到孙山走到秦枫身边坐下的时候,眼神之中骤然有异彩一闪而逝。
就好像是在棋局之外,得到了什么意外的收获似的。
虽然这一抹异样神色很快就被言一诺隐去,他的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只有法正知道,今日若是秦枫输了,法家必然要受到牵连。
言一诺极有可能借机对上清学宫的法家动手。
即便法家能够保全,法正也决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待到孙山在秦枫身旁坐定,整个会场之内,再无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与密密麻麻,人头攒动的兰溪左岸相比,仅有两人的右岸显得无比地萧索寂寥。
虽然不是战阵杀伐的战场,却是给人以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秦枫抬起头来,看向兰溪对岸的众多道德君子,尤其是位置隐隐与自己正好相对得荀有方。
他没有说话,孙山却已是先开口了。
“秦兄,你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
孙山说道:“我是自愿这么做的,他们太欺负人了!”
秦枫听到孙山的话,他淡淡一笑,只说了一句:“多谢了。”
一句之后,再无他话。
崔巍看向全场,朝着天空之上一作揖道:“请圣人赐酒!”
话音落下,只听得一声“叮咚”轻响,一只造型古朴的青铜酒樽竟就这样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兰溪的水面之上。
任由波纹荡漾,兰溪之上的酒樽竟是纹丝不动,如中流砥柱一般。
崔巍看向那一只酒樽,拜了一拜,转而面向全场,他沉声宣布道:“我宣布,此次曲水流觞文会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竟就有一人骤然站起,骤起发难,他用如同吟诵一般的夸张语调,大声喝道。
“秦枫,你经世家事事必言‘致用’,‘致用’与‘事功’不过大同小异,皆是看重功用实效。在下很想听听阁下的高见!”
出言之快,发难之急,简直就像是好不容易想好了台词,生怕说晚了就被别人给说去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