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只是来探望老朋友,不可以吗?”
“不可以。我不是你的老朋友。”程思婕毫不留情。“不用旁敲侧击,我失恋了没错,但不用安慰。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可以”
强悍、直率、一如往常的程思婕,她的脆弱只给最亲近的人看见。
“我知道我可以走了,你不用一直强调。”jacky打断她,漂亮到有点流气的俊脸上都是真挚的关心。“思婕,别逞强了,偶尔软弱一下没关系。想说就说,想哭就哭吧,真的,我不会笑你。”
程思婕简直想翻白眼。“你又知道我想哭了?”
“你就算哭,也不会哭给外人看,我知道。不过反正你看不起我,也不用在乎我怎么想,对吧?那就跟我聊聊没关系。”他不愧为她的前男友,算是了解她。
虽然在一起时间不长,虽然两人分手分得不漂亮,但在正常的时候,jacky真的是非常温柔、非常会哄女孩子的。当年,她不就曾经被这一套给迷昏过?
靠着门,她直视这个外型超优、手段超高、却永远长不大的彼得潘。
“不然,这样好了。”他把重重的花束推给她。事出突然,她反射性地接过。“我在楼下转角的星巴克等你,你想来就来聊聊,不来也没关系。无论如何,开心一点,失恋就失恋,我也常常失恋。时间过去,一切都会没事的。”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给她鼓励,然后真的不再纠缠,转身去搭电梯,下楼去了。
程思婕抱着花,站在门口很久很久。
也许情场失意,但她真的很幸运,身旁关心她的人,这么多。
但一切再完美,心都好像缺了个口,怎么补都补不起来。
把花放回厨房,她拿了钥匙,锁好门,也下楼去了。
初秋的异国灿烂阳光下,和一个不算朋友的人喝杯咖啡,也不是太过分的事。何况,他还欠她六百四十块美金,她一定要趁这机会要回来。
别以为她会忘记,她记性可是超好的。
喝完叙旧咖啡,程思婕被某位大小姐唠叨到差点聋掉。
“jacky那个人,就像吃水饺沾酱油,这里沾一点、那里沾一点,坏习惯改不掉!而你,就算心情不好,也不必当酱油碟吧?”赵大小姐每日疲劳轰炸,讲来讲去就是这几句,程思婕都会背了。
“好了,我知道了,只是喝个咖啡而已,不会有以后了。”何况她已经拿到某人开的支票,一翻两瞪眼,再无瓜葛亏欠。
“只是喝咖啡?那昨天我丢掉的,本来在餐桌上那一大瓶的玫瑰花,又是怎么回事?”赵湘柔冷笑。
“你不要那样笑,看起来很可怕,像肥皂剧里面的反派坏女人。”她窝在沙发上准时收看下午的肥皂剧,特地指给赵湘柔看。“就是这个。你看,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一模一样。”
赵湘柔对她的嘻皮笑脸没辙。她本来就只是回来换个衣服、拿东西,下午要继续去看秀或开会的,当下摇着头,足蹬三吋半高跟鞋,健步如飞地走出门。“我不管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不管才怪,晚上回来还不是继续念。真是管家婆。”程思婕只敢小声咕哝。
“我听到了!”赵湘柔关门之际,娇滴滴嚷过来。“程思婕,你给我等着,晚上再跟你算帐。”
赵湘柔走后,偌大的室内又陷入沉静。有个人在身旁说说笑笑,真的差别好大。一个人的时候,心情很容易又down了下来。
但她完全没有打算要找jacky,湘柔实在是多虑了。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心在谁身上,念念不忘的又是谁。反正不会是jacky。
此刻电铃响了。又响。
好,真是白天别说人,晚上别说鬼。这个时间,大概是沾酱油的人又来了。
猛然拉开门,果然又是一大束的玫瑰。程思婕双手扠腰,秀眉挑高,没好气地开炮了。“jacky,你这梗用太多次,已经老掉了!很没新意耶,能不能换点别的?”
“还有别人送过你花?”低沉嗓音透露着恼意,从玫瑰后面传出。
程思婕呆掉了。真的,完完全全呆掉。
那声音不是jacky。
“看来你喜欢粉红色玫瑰的事,不算秘密。”某人非常不爽的脸从玫瑰后面露出来,带着点胡渣、有点黑眼圈,但,程思婕觉得她从没看过这么英俊的脸。
是郎敬予。他来了。
“你、你、你怎么会”
“你不是要惊喜?要人带着鲜花突然在门口出现?”郎敬予的脸超臭的。“谁是jacky?吴宗宪也在追你吗?”
程思婕噗哧笑出来,用手掩住嘴,她明媚的大眼睛湿湿的,却是忍也忍不住笑。
“对,还有张学友、成龙都在追我。”她忍不住也跟着讲冷笑话,然后才问:“花是送我的?为什么?你在追求我吗?”
“不然呢?”他还是不高兴。
“谢谢。我最喜欢这个颜色了。”她的笑更甜了,跟娇艳的花朵互相辉映。
同样的花,却造成这么大的差别,只因送的人不同。
她的小脸,不,是整个人都亮了起来,彷佛所有的阳光都透窗而来,投射在她身上。一手接抱过花束,另一手拉住郎敬予,把他拖进了客厅。
“你怎么来了?为什么都没先讲啊,我知道,是要给我惊喜,对不对?”程思婕可爱的地方就在这里,在心爱的人面前,绝对不拿乔,也不介意身段;不管之前怎么样,他都来了,远渡重洋的来看她,还有什么好赌气、好摆脸色的?惊喜都来不及了。
他来了!真的来了!不是她缠的,不是勉强答应她的要求,是他自己主动来的!
迅速把花插好,她飞奔过来,缠在他身边,殷勤追问:“你的行李呢?只有这个袋子?刚下机吗?怎么知道我住这边?工作怎么办?走得开吗?那你可以来几天?要住哪里?饿不饿?我煮东西给你吃好不好”“停!”郎敬予悍然下令,要不然,这只快乐小鸟还不知道要啁啾多久。“你先安静,听我说。”
大眼睛水汪汪的,有如少女漫画里的女生,满怀欣喜地看着他。她乖乖闭嘴,等着他讲话。
“工作方面,没有什么走不开这种事。六年多都没请过假,请一个礼拜不为过吧?”郎敬予真的是豁出去了,斩钉截铁地说:“住的地方,我订了饭店。好,我们现在出去吃饭,就是这样。”
程思婕眨眨眼,对他突如其来的强势宣言,有点反应不过来。
“可是,你不用休息一下吗?”
“没有可是。我飞这么远来,不是要来睡觉、来听你说可是的。”循规蹈矩、小心谨慎了一辈子的人,真的抓狂蛮横起来,还真不好说话。
郎敬予不管了!他决定要放纵这一次。不是去飚车、猛踩油门那种放纵,而是一切听从自己的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结果,当然是程思婕乖乖听话,挽着郎敬予的手,一起去吃了饭、散了步,得偿所愿地带着他四处解说,什么都想叫他看,兴奋得像只麻雀。
来到以观光著称的异国市区,是观光景点,当然有供游客乘坐的马车。郎敬予居然停步了,他望着肥肥的马,沉思。
“你搭过这个吗?”
“当然没有。”程思婕诧笑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这是骗观光客钱的噱头,坐一趟三十五块美金耶!谁会想坐!”
“我。”郎敬予决断地说,拉着她就走过去找马夫。
早秋的风带着金熟的阳光气息,吹拂在他们脸上、身上,带来了一丝寒意。马车上有厚厚毛毯,他帮她拉好,盖妥,暖呼呼的。马夫呼喝一声,在清凉干爽的空气中回响,马儿开步走了。
马车其实走得很慢,颇有古代罪犯游街示众的气氛;椅子又不舒服,坐在马后面被拉着走,还有股动物的臊味随风飘过来但她开心得希望这段旅程永远不要结束。
毛毯底下,他的大手紧紧握着她的,暖洋洋。若不是身在人车来去十分繁忙、还有观光客到处拍照的大马路上,她真想把头靠在他的肩头。
而看着身边人儿略略浮现红晕的俏脸,郎敬予入迷地让视线流连了好一会儿。人到了异国,真的变大胆了,加上他又是下了决心来的。
“思婕。”规律的达达马蹄声中,他突然开口,语气百分之百的严肃正经。“我这次来,是要跟你说”
还没说出口,就被温柔地打断。她忘情地凝视他,左手抬起,轻轻按住他的唇。“不用多说,没关系。你能来看我,我已经非常非常高兴,高兴到你根本想象不到的程度了。就算要分手,可不可以让我赖皮一下,现在先不要说?”
“要分手,会特地千里迢迢跑来美国分手?”他没好气地在她指尖说。
讲甜言蜜语还能这么刚硬的,也只有郎敬予了。
他从外套口袋掏出了一个小盒。“我是要拿这个给你。”
女人,尤其是常看好莱坞电影的女人,都知道这个盒子是怎么回事。小小的、漂亮的知更鸟蛋壳蓝,绑着白色的缎带,简洁精致,彷佛有魔力,牢牢的吸引着女人的视线。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敢接,不敢看他,也几乎不敢问。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他把她的手从毛毯下拉起来,小盒子搁在她手心。“如果你要浪漫,那我就为你浪漫一次。你要惊喜,我就给你惊喜。你想要什么,希望我怎么做,有什么意见,尽管说出来。我不保证会全盘接受或做到,但是一定会听。这样,可以吗?”
程思婕眼前慢慢模糊了。她其实真是个爱哭鬼,光是听到这样的话,就已经鼻酸到不行,甜蜜到不行。
“为什么突然这样”
“因为我不想让你被别的男人追走。你既然选了我,最好就乖乖待在我身边,不准再讲分手。”什么分手,什么鬼学长,免谈!
讲到后来,他语带威胁,眼神超认真的。“我先警告你,我不喜欢你跟别的男人讲话。对,连讲话都不喜欢。不喜欢别人送你回家,不喜欢你收别人的花。很霸道,我知道,但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好说的。”
一点点霸道,一点点专制,他表现情意的方式,好特殊;他就是她一开始看上、追来的那个硬汉啊。
“我没有意见。什么都听你的。”她在笑,笑得眼睛弯弯,眼神温柔得像月光。“没有别的男人,一直都没有。不管是谁,都不是重点。”
“我告诉你”两人感情正在更上一层楼之际,突然,马车停了。
郎敬予和程思婕则是僵在当场,要讲的话凝结在半空中,连转动脖子都做不到,彷佛石雕。
谁能想到这么浪漫又不实际的马车,遇到停车标志stopsign,也是一样要乖乖停下。
一停就停在路口,这下子好了,不管是正要过马路,或是停在路口拍照的行人、游客,甚至是另一边车阵里的驾驶人通通都盯着他们看。
马夫还回头,点了点戴在头上的礼帽,笑着对他们眨了眨眼,非常了解情人之间的浓情蜜意。最明显的,还有女生手上那个小盒
“恭喜!好浪漫的求婚!”有人在旁边用英文喊,伴随着大笑与口哨声。
“她有没有答应?”又是一阵狂野的口哨声,还有掌声。
这这跟芋头排骨店附近、以纪老板为首的那群熟客有什么差别?要不是讲的是英文,他们还以为熟客们也跟着坐飞机来了。
尽忠职守的好马又开步走,达达的马蹄不是美丽的错误,而是唯一的声响。因为,程思婕跟郎敬予完全说不出话来。
好久好久,马蹄声规律地响着,达达、达达
终于,有人清清喉咙。“呃,这还要走多远、走多久?”
“大概还有三个路口。”程思婕尴尬到快爆炸。在最热闹的观光景点区演出类似观光马车求婚秀,若没看错,旁边还有游客举着数位相机、手机在拍照!
真想把毛毯拉起来,盖住两人,像魔术师一样吹口气,就消失不见!或者,希望马车底部突然出现活动暗门,门打开,他们一路跌进地心深处,不用再见人。
最后,她选择当鸵鸟,把脸埋到他坚硬的肩头。
当夜,郎敬予住进了预定好的饭店。
当然不是一个人。他有着意中人为伴。小别重逢加上整个下午的加温,两人之间的情意烧得滚烫,简直要灼伤彼此。
吻,温柔的,激烈的,甜蜜的,火辣的,一个又一个,彷佛永远尝不尽、要不够。柔软的曲线贴上刚硬的身躯,占领与包容并存,没有任何距离的契合,有些霸道的索求让她的轻软吟哦在宽敞套房内不停回荡。
窗外夜色已浓,星星沉睡,连尘嚣灯火都已安静下来,不再闪烁;重新落回沉静的室内,有人在轻声细语,声音那么小,几乎像是呢喃。
“那个戒指,拿去退好不好?”缠绵之后的娇嗓懒洋洋的,带着浓浓睡意,性感迷人;所谓枕边细语,就是这样吧?
但郎敬予已经闭上的眼突然睁开,雷电一般直直盯住脸蛋荡漾着红晕的她。
“你是什么意思?”有人不爽了,表情开始凶狠,好像想爬起来揍她似的。“嫌我选的不好?不够品味?不喜欢?”
初次出击居然就被嫌弃,谁能高兴得起来!
“别生气嘛。我只是觉得,戒指好贵,实在没有必要花这个钱。你赚钱那么辛苦。”她低头吻着他已经锁起的眉心,撒娇。
“这点钱我还拿得出来。”所谓非不能也,实不为也,他只是勤俭成性,用钱小心而已,根本不是真的那么穷。
“可是真的不用。心意我感受到了,这样就够了。”她也坚持。然后,头一低,咬着红唇,楚楚可怜地问:“你不是说我可以要求吗?这不能不算数,是不是?”
是,这招是作弊,但不得不承认威力惊人;没想到她会把撒娇神功用在这里。郎敬予恼恨地沉默着。
“我们一起去退,退换货很简单的。”她哄着不悦的情人,知道言语不够,便乖巧地主动依偎到他身边,雪白手臂缠抱住他的腰。“我希望能挂在手上、带出去让全世界知道我有男友的,就是你这个人。可以答应我的要求吗?拜托嘛,好不好?”
“随便你。”他认输、认栽可以吧?
因为不认也不行,木已成舟,生米都煮成熟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