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主的名义下命令——
为什么要这样做?黑狗的心情变得很恶劣,那卷字条随被他握碎,那两个仇铁虎心腹看在眼内,哪里还敢再说什么。
黑狗随即绕着仇铁虎的尸体打起转来,他是一个聪明人,却想不透这件事,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对于善恶认识得实在太少,甚至可以说他根本不懂得分辨善恶,这当然是金龙堂主的教导有方。
在他的眼中,金龙堂主甚至金龙堂的所为并没有什么不好,有些事他虽然不喜欢做却也不反对金龙堂的人做,他也乐意替金龙堂主完成任何的事情。
金龙堂主要黑狗主要做的也只是杀人,其实他非常明白,黑狗的本性并不太坏,只因为自幼饱受欺凌,变得非常偏激,所以他一直都非常小心教导,将黑狗教导成一个不辨是非黑白,唯命是从的杀手。
这当然也是因为他看出黑狗的体内潜伏着一般人所没有的兽性,那若是自幼加训练,并不太难使之收敛,他却没有这样做,反而加以培养使之不断的滋长,到现在连他也不以为还有人能够将之消去。
与之同时,他还培养黑狗对他的服从,当然恩威并重,甚至在看出黑狗对红绫的爱意之后考虑将红绫许配给黑狗。
他已有意无意地示意,让黑狗知道,黑狗的反应也自是尽在他意料之中。
他只要黑狗死心塌地,为他做任何事,也就说,他不能失去黑狗这个助手,因为黑狗的武功,也因为黑狗是他唯一不须防备而且完全信托的人,还有就是感情了,他有时觉得黑狗就像他的儿子。
可是他总觉得好像欠缺了一些什么,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乐于撮合红绫黑狗这一段姻缘。
对一个外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种关系更密切。
当然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这个准女婿还没有背叛他,他的女儿却先背叛他了,这在他来说也是一种刺激。
前所未有的刺激,所以他毫不考虑地立即下金龙七杀令。
这种心情并不难理解,所以他的属下都没有一个敢对红绫怎样,也许他们都明白他是一个怎样的人,而他们虽然都是穷凶极恶之辈,对自己的儿女都极爱护,并不怀疑金龙堂主最后仍然会收回成命,原谅红绫的一切,他们若是伤害了红绫,到时候只怕非独枉作小人,还难免杀身之祸。
一直到金龙堂主再下命令,他们才重新考虑,虽然他们仍然摸不透金龙堂主的心情,到底是性命要紧。
看了那张字条黑狗总算明白仇铁虎的心情,却是不明白金龙堂主为什么这样做。
他并不以为金龙堂必须要这样做,也不以为这是唯一解决问题的方法,这也是他第一次怀疑金龙堂主的决定,而且对金龙堂的决定产生反感。
他没有在意,突然在意,心头不由得一震,脚步同时停下来,那两个仇铁虎的心腹立即倒退了一步。
黑狗也立即察觉,目光一转,道:“什么事?”
他当然不知道那刹那他的表情实在是那么激烈,在别人的感觉,就像是他要杀人灭口。
那两个仇铁虎的心腹接触黑狗的目光才松了一口气,齐声道:“没什么。”
黑狗也没有追问,接说道:“堂主已经知道你们在这里设伏?”
“还不知道,但信鸽已经放出,相信不久便会收到这个消息。”
“堂主就在这附近?”
“相信不过三四个时辰路程。”
黑狗轻“嗯”一声,沉吟着接道:“我这就追下去,你们再发信鸽,报告堂主刚才在这里发生的事。”
“我们知道怎样写的了。”
黑狗面色一寒,道:“据实报告,若是有一句不确的话,让我知道,有你们好看的。”
“可可是”
“一切责任原就是应该由我承担。”黑狗接一声冷笑:“仇铁虎一向待你们不薄,你们难道连替他讨一个公道的勇气也没有?”
一个仇铁虎的心腹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一字不漏,将整件事发生的经过详详细细的报告上去便是。”
黑狗点点头,转身往沈胜衣红绫的方向追下去,在山石间跳跃如飞。
那片刻他的神态已完全回复正常,当然也看不出他的心情仍然波澜般汹涌。
金龙堂主果然在三个时辰后收到有关峡道变故的报告,在收到第一次飞鸽传书他便已上路,匆匆向峡道赶来,路上难得说一句话,一直到现在。
“黑狗果然追上了他们,不枉我一番教导。”一说就是两句话,金龙堂主的面色却并没有随之发生任何变化。
贵妃潘玉旁边看得清楚,他们在收到第一次飞鸽传书后便开始替仇铁虎担心,只看金龙堂主的反应他们便已经知道他虽然下了金龙七杀令,又再次严令击杀红绫,到底仍然有一点父女亲情,有些儿不忍心,仇铁虎若是真的将红绫杀掉,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但易地而处,他们只怕一样会采取仇铁虎那种行动,万一不依金龙堂主指示,让红绫走脱,花名册失落,金龙堂主迁怒下来,一样是死路一条。
这简直就是赌运气,哪一个遇上红绫就是哪一个倒霉。
潘玉、贵妃所以都没有作声,金龙堂主却仍是没有放过他们,接问道:“你们看怎样?”贵妃无可奈何地应道:“黑狗不知道堂主又下了命令,情有可原。”
潘玉接道:“仇铁虎不该那么说。”
金龙堂主点点头道:“我的女儿虽然该死,但还不是一个臭婊子,但这句话虽然难听,却可以肯定绝非有意,情急之下,任何人都难免说出一些难听的话来。”
潘玉、贵妃只有点头,金龙堂主接道:“你们也明白黑狗为什么那样冲动?”潘玉、贵妃又点头,金龙堂主叹了口气,道:“我以为他是一个十全十美的杀手,原来一样有弱点,一个要命的弱点。”
贵妃道:“堂主不是有意思将红绫许配给”
金龙堂主截道:“这是不能混在一起说的,红绫现在已是金龙堂的叛徒,谁要维护她,是跟金龙堂作对。”
贵妃叹息说道:“只怕他给红绫说服了。”
“不会的。”
金龙堂主说得很肯定:“绝对不会的,黑狗对我的忠心是绝不会因为别人改变,这一次他只是不明白,接下来他应该知道怎样做的了。”
贵妃试探道:“若是仍然不知道。”
“他是这样笨的人?”金龙堂主冷笑:“再维护红绫,那是有意背叛我。”
贵妃看看潘玉,没有作声,金龙堂主接道:“金龙堂下不容许有叛徒,谁要背叛金龙堂,都要死,除非我死了。”
贵妃连忙岔开话题,道:“这报告写得非常详细,想必是黑狗的意思。”
金龙堂主道:“若不是他这样吩咐,仇铁虎的人一定会尽可能替他掩饰。”
潘玉插口道:“他们到底还是往西走了。”
金龙堂主道:“这当然是沈胜衣的主意,红绫是想不到的,她毕竟还欠经验。”
潘玉道:“经验再加上运气,黑狗便是追上去,也未许乐观。”
贵妃道:“他杀人的经验不是也非常丰富,运气也一直不错。”
潘玉道:“与沈胜衣一比起来,却是总觉得仍然欠缺一些什么,何况红绫在沈胜衣的身旁?”
贵妃颔首道:“高手过招,任何的疏忽都足以导致死亡,看到了红绫,我不以为黑狗能够保持冷静,心神完全不会受红绫影响。”
这其实都是说给金龙堂主听,金龙堂主听到这里才问:“以你们看黑狗会不会一旁监视,等我们赶去会合才动手?”
贵妃接道:“这是最聪明的做法。”
潘玉接道:“黑狗应该这样做的,这一来,我们要解决沈胜衣当真是易如反掌了。”
金龙堂主淡然一笑道:“你们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贵妃潘玉相顾一眼,还是贵妃轻叹道:“黑狗是怎样的一个人,堂主不是比我们清楚得多?”
金龙堂主道:“以我看,没有红绫在沈胜衣身旁,他是会等下去的。”
贵妃道:“他要出手,能否成功,得看他的第一击能否找到适当的地方时机,一击若是不中,只怕再没有机会的了。”
金龙堂主道:“袭击的若是别人,我们根本不用考虑,但,是沈胜衣却不能不考虑清楚了。”一顿接问道:“我们若是能够在他要出手之前赶到去,事情是不是简单得多?”
贵妃道:“可惜我们不知道黑狗准备在什么时候出手。”
潘玉道:“他似乎应该在沈胜衣取到花名册的那刹那。”
金龙堂主道:“也许他们已到达藏花名册的地方,黑狗已经出手,是不是?”
贵妃苦笑道:“我们却没有缩地成寸的本领,但收尸,却应该绝不成问题。”
金龙堂主道:“这种事.不是我们做的。”
“那堂主的意思是,我们既然不能够肯定这样赶到去是否有用,何不索性先做一些一定有用的事情。”
金龙堂主点头,吩咐道:“传令所有人全力北上,在百里之外排成一条直线,每隔五丈便要有一个我们的人,不分日夜守候。”
贵妃一怔道:“那我们的力量不是分得很散?”
“难道你寄望他们对付沈胜衣?”金龙堂主反问。
贵妃叹息道:“在少数某种环境,他们也会有些作用的,正如那边的峡道。”
金龙堂主道:“可惜就只有那条峡道,过百里便是一个紧接一个的大城镇,人太多聚在一起,难免会惊动官府,说不定沈胜衣亦会与官府取得联系。”
潘玉接道:“也所以我们必须在他们二人进入大城镇之前,将之截下来,那当然必须确定他们的所在。”
金龙堂主道:“这个方法虽然笨一些,却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贵妃道:“那我们也不能聚在一起的了。”
“只是也不能离开太远,沈胜衣应该知道绕得太远并无好处,我们守在必经之路十里范围之内大概可以了。”
金龙堂主一声冷笑才搪道:“若是这也不能够将他们截下,也只好认命了。”
贵妃道:“黑狗那边当然也得派个人去看看到底是怎样情形。”
金龙堂主打了一个“哈哈”说道:“也许会大出我们意料之外,黑狗竟然能够一举杀掉沈胜衣,就此将事情解决。”
贵妃潘玉都没有作声,却也不以为会有这种情形发生,黑狗一直以来的表现事实是非常特出,一直都没有失败,令他们失望。
这一次又如何?
花名册终于到了沈胜衣手上,收藏的地方说秘密并不怎样秘密,但红绫若不说出来,别人一定找不到,也不知哪年哪日,才会被发现,也是说,在桃花庵那儿她若是被杀掉,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金龙堂主大可继续扩充金龙堂的势力,为所欲为,当然,还是看见花名册才能安心。
那是藏在一条古道旁边的一株古树上,好像那样的参天古树,古道两旁多的是,却是左数第十株,在接近树梢的一个树桠,用油布包裹着,还用绳子缚上。
古树枝叶浓茂,树干却是笔直插天,红绫爬到那之上,显然也花了不少气力。
“总是觉得越高越安全,虽然当时我已经看清楚周围只有我一个人。”这是红绫说的,沈胜衣也很明白她当时的心情,这株古树当然也难不了沈胜衣,树虽然又直又高,横枝却也非常密,他的轻功又是那么好。
红绫也当然放心得很,只是等候在树下。
在上树之前,沈胜衣已经小心看过,周围没有人,上了树,居高临下,看得更清楚,也一样并无发现,连他也这样,红绫更就不用说了。
黑狗果然是个一流杀手,非独知道什么距离最安全,不易被发现,而且知道在什么时候接近,由那个角度才能够避开沈胜衣的耳目。
他以手代步,在旁边的一株古树后停下,随即往上攀去,动作亦是与一般人有异,有如一只猴子,很快便已攀到与沈胜衣同样的角度。
粗大的树干遮去了他的身子,他也就在五丈高处的一个树桠停下,到现在他的兵器仍然没有在手,那是他知道,兵器在手杀机便会动,好像沈胜衣那种高手,绝不难感觉到杀气的存在。
他也就等在那里,等沈胜衣下来,凭他的经验,当然不会选错出击的地方,也绝对有信心掌握适当的时机,予以沈胜衣致命一击。
沈胜衣也没有要他等上多久便下来,手抓着那册油布裹着的花名册,他上去的时候小心翼翼,下来的时候也一样,一直到将要落到地面,心神才松弛下来。
一般人都是这样,每当做完一件事,在接近完成的时候总会不由得松一口气,沈胜衣若是有所发现,当然会小心,现在却完全没有,在树下等着他的红绫也仍是一脸笑容。
红绫随即叫一声:“沈大哥——”
这一声并无特殊意义,只是出于看见花名册没有失去,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黑狗就在这个时候出手,入耳不由浑身一震,也震动了一旁的枝叶。
沈胜衣立即发觉,目光及处,正好看见黑狗闪电般袭来,三种九枚暗器之外,还有一柄长只二尺七的剑!
九枚暗器分打九处要害,二尺七的剑闪电一样,足以截击沈胜衣身形的任何变化。
沈胜衣的身形间发之差没有给截下,一闪到了古树的后面,九枚暗器刹那都打在树干上,直没入树干内,黑狗的剑却硬硬收住,双脚往树干上一蹴倒翻出去。
他的身形变化非常迅速,一翻一落,双脚蹴在另一株大树的干上,身形再倒翻了出去。
这一次,他落在一丛矮树上,一只猴子似地飞舞在枝叶间,然后,在一株树旁落下,后背往树干一靠,横剑,转身。
沈胜衣同时在黑狗身后三丈以外停下,剑仍在鞘内,却已呼之欲出。
“沈胜衣!”黑狗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面上的神色,三分诧异,七分惊怒。
沈胜衣上下打量了黑狗一遍,道:“黑狗?”
黑狗没有回答,偏头看着那急步走来的红绫,胸膛起伏,呼吸显得有些急速。
红绫在沈胜衣身旁停下,诧异道:“是你,黑狗。”
“是我。”黑狗这才转向沈胜衣,道:“听人说你的运气非常好,现在看来,果然不错。”
沈胜衣目光一转,道:“是红绫的叫声使你露出了行踪?”
黑狗道:“我知道她没有看到我,却是这么巧,在我要动手的时候出来。”一顿接道:“你应该多谢她的,若不是她这一句,我九枚暗器最少有三枚打在你身上。”
沈胜衣并不否认。道:“暗器用到你这样狠准的人,虽然不少,但时间拿捏得像你这样准的人却是罕见,那刹那,的确也是我精神肌肉的放松的时候。”
黑狗冷笑道:“好像你这样坦白的人也一样并不多。”
沈胜衣接道:“除了运气好之外,这似乎再没有其他的解释。”
“还有一个解释是我的运气已开始变坏。”黑狗冷冷道:“好像你这种高手,一次暗算不中,再要暗算,可就不会这么容易的了。”一顿接道:“当然,我就是要离开,也没有这么容易。”
沈胜衣看着红绫,道:“错了,你要离开,随便离开,我绝不会阻止你的。”
红绫接道:“那你还不离开?”
黑狗目光转落在红绫面上,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你现在做的,是怎样的一件事?”
红绫道:“我是考虑清楚,才这样做的。”
黑狗道:“金龙堂会因此而解散。”
红绫反问:“你以为金龙堂留下来是一件好事?”
黑狗说道:“我只是不以为有什么不好。”
红绫摇头道:“我是不会跟你争辩的,早在这之前我已经知道你变成了他们的一份子。”
黑狗奇怪道:“你难道不是金龙堂的人?”
红绫道:“不是,虽然家父是金龙堂主,那是他的事,跟我并没有关系,我也从来没有为金龙堂做过任何的事情。”
黑狗道:“你到底没有忘记是堂主的女儿。”
“我以有这个父亲为耻。”
黑狗瞠然道:“我以为你应该知道做儿女的应该孝顺父母。”
红绫道:“我只知道什么是好,是坏,什么应该做,不该做。”
黑狗道:“无论如何堂主都是你的父亲,对你有生养的恩义。”
红绫反驳道:“我只是欠他一条命,但已经还了,若不是我跟查捕头谈条件,现在他已经不在人世。”
“那条件却是将花名册交出去,要堂主将金龙堂解散。”
黑狗接问道:“你知道金龙堂花了堂主多少的心血!”
红绫冷笑道:“他人若是死了,金龙堂还存在?而且也是他答应查捕头,将金龙堂解散。”
黑狗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若非先假作应承,查四又怎会放心。”
红绫道:“江湖人不是很讲义气,一言九鼎,至死不悔?”
黑狗道:“这要看是否出于被迫,若是并非出于本意”
“那即使下了毒誓,也大可以不必理会了?”红绫又一声冷笑:“我看无论家父怎样做,在你来说,都是对的。”
黑狗道:“他也只是为了金龙堂的前途。”
“金龙堂还有前途?你不知道金龙堂的人在江湖上全都抬不起头来,一被发现,江湖中人都群起而攻之?”
“那些人总有一天会知道金龙堂的厉害。”黑狗眼中杀机毕露。
红绫看在眼内,叹息道:“我倒是奇怪金龙堂中还有一个你这样守信重诺的人,一命之恩,不惜为家父做任何事,甚至殉死。”
黑狗道:“堂主待我恩深义重,我若是背叛他岂非连禽兽也不如?”
红绫叹息道:“若是你也明白现在金龙堂所做的十九是禽兽所为就好了。”
黑狗摇头道:“金龙堂也许有些事做得很不对,但只是金龙堂的事情,应该由堂主来整顿。”
“他若是不管?”红绫追问,一双眼盯稳在黑狗面上。
“那当然有他不管的理由,我们应该服从他的一切决定,随时随地为金龙堂效命。”
黑狗说得义正词严,在他的心目中,除了金龙堂主,没有第二个是值得信服的了。
红绫叹息道:“不管怎样,花名册交出去,金龙堂的人都不会有生命危险。”
黑狗冷截道:“做官的没有一个是好人,他们的话你也相信?”
“我们还是不要说了。”
红绫只是叹息。
黑狗道:“我只是问你一句,你是否愿意跟我回去?”
红绫没有回答,黑狗接道:“堂主只是一时冲动,只要你回去请他原谅,他一定会原谅你。”
红绫冷冷道:“不管事情怎样,我是绝不会回去的了。”
黑狗盯稳了红绫,红绫毫不畏缩,反盯着黑狗,一脸凛然不可侵犯之色。
沈胜衣没有作声,只是一旁看着,到底是过来人,不难看出黑狗对红绫的感情,也看出红绫对黑狗并无太大的好感。
那只是片刻,在黑狗的感觉却像已过了几个时辰,他的目光终于软弱下来,突然一清,盯着沈胜衣,道:“你居然没有出手暗算?”
沈胜衣坦然道:“也许我知道即使出手暗算,也没有把握将你击倒!”
黑狗冷笑道:“总算你有先见之明,你就是暗算得手亦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沈胜衣无言,红绫忍不住道:“沈大哥所以不暗算你,只是他不屑这样做。”
“这样做有什么不好?”
“若是你,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了。”红绫冷冷的盯着黑狗“能够将对手击倒的任何机会都不应该放过,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这是家父教你的,你认为这很对是不是?”
“最低限度,我因此能够活到现在,要杀的人从不会失手。”黑狗目光转向沈胜衣面上:“只是这一次,但方才只是开始。”
红绫咬了咬嘴唇,终于挥手道:“你走吧。”
黑狗看着红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花名册交给我,我就走,你跟姓沈的到哪里去我都不管。”
红绫摇头道:“你可以杀我,就是不能将花名册交给你。”
黑狗恨恨地道:“你一定要迫我动手。”
“是你在迫我们。”
红绫回顾沈胜衣:“他不走,我们走。”
她转身走向沈胜衣,沈胜衣半转身,脚步还未举起来,黑狗已嘶声大喝道:“站住!”
红绫霍地回头:“你要怎样?”
黑狗避开她的目光,盯着沈胜衣,道:“姓沈的,你有种,跟我一决生死。”
沈胜衣道:“我若是自承没种,是否就可以带着花名册离开?”
黑狗厉声道:“不可以。”
“那是说我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没有”黑狗脚步移动踱了开去。
沈胜衣将花名册交给红绫道:“你拿着。”
红绫颔首“放心,就是死我也不会将花名册交出去。”
沈胜衣淡然一笑,道:“我已经很久没有遇上这种对手,但相信仍能应付得来。”随即移步走向黑狗那边。
黑狗冷笑道:“想不到天下有名的剑客也会说出这种话。”
沈胜衣道:“我从来就不会低估任何对手。”
黑狗:“在公平的环境下你也一定会与你的对手作公平一战?”
“我会的。”
沈胜衣异常冷静。
黑狗接问:“这地方现除了你我二人,便只有红绫,除非她出手助你,这是一个公平的环境,你我是否可以公平一战?”
红绫插口道:“你放心,我是不会出手暗算你的。”
沈胜衣接道:“你听到了。”
黑狗看了看红绫:“那你做我们的公正人好了。”
红绫道:“我劝你,最好还是考虑清楚。”
黑狗大笑道:“你以为沈胜衣真的能够将我击败?”
“我只是觉得这一战,一些意思也没有。”
“你错了,”黑狗正色道“各为其主,怎会没有意思?”
红绫不再作声将花名册放在那个天罗地网的盒子里,移步退到旁边一株树下。
黑狗伸手一声:“请——”身形旁移,窜向一株古树,沈胜衣身形同时掠向另一株古树,两人的目光并没有从对方面上移开,剑一样交击。
身形一落即起,黑狗手脚并用,猿猴般往树上爬去,其快却远在猿猴之上,眨眼时已爬上了七丈多高,沈胜衣飘然拔起来,双脚斜踩在树干上,往上走去,一口气亦走上了七丈,在一条横枝上才停下。
黑狗亦停下,抱着那株古树的树杆,跃跃欲动,就是不动。
他不动,沈胜衣也不动,而且全身的肌肉仿佛都已放松,衣袂头巾蔽风,似乎只要风稍大一些便会随风飞去。
黑狗看在眼内,瞳孔突然收缩,到现在他总算知道遇上了一个强敌,看沈胜衣的情形,一身内功显然已臻化境,已到了随心所欲地步,否则绝不会将全身的肌肉放松,随随便便地立在那儿等自己进攻。
他没有立即进攻,只是更小地的看清楚周围环境。
看如何出击才能一击得手。
沈胜衣的目光却似已凝结在黑狗的身上。黑狗也看出他不动,沈胜衣不会动,但一动之下,他若是杀不了沈胜衣后果便不堪设想。
然后他开始紧张起来,这是他从来没有的感受,到底是否因为沈胜衣的目光影响,却连他也不能肯定。
他突然发觉这其实是一种被猎的反应,一直以来他都只是个猎人,从来没有做过猎物,这种被猎的感觉那刹那在他来说当然很陌生。
只是他到底追猎过很多次,那种被追猎的反应其实他已经很熟悉,所以随即便发觉。
沈胜衣看出黑狗的反应,也知道现在的黑狗比任何时候都要危险,就像一头第一次遭遇危险,给赶进了穷巷的野狼、恶狗。
所以他不动,那突然反噬的力量有多大,他是知道的,做猎人在他来说并不是第一次,甚至可以说经验丰富,做猎物也是。
那通常是倍于正常的情形,黑狗在正常的状态下,已经够可怕,不是一般的可比,现在他要做的是将黑狗那股舍命反扑的情绪消淡。
黑狗看出沈胜衣的心意,突然道:“你不像一个剑客。”
沈胜衣淡应道:“我从来不在乎别人将自己看做什么。”
黑狗道:“剑客绝没有你这个气势,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一个你这样的剑客。”
沈胜衣道:“是么?”
“只有杀手才能够像你这样,”黑狗沉声道:“我看你以前就算不是一个杀手,也是必曾做过类似杀手的工作。”
“也许。”沈胜衣的回答始终是这样冷淡,情绪保持稳定。
“你不必否认,我知道一定是的。”黑狗冷笑着接道:“你可以骗过很多人,却绝难骗过我们这种人,只要一眼,我们便知道是不是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