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在熟睡的她睁开眼睛,泪光迅速在眼眶中泛起,“好,我答应你……和你做爱。”我艰难的吞了口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她脸上看见笑意,像一池春水中缓缓漾开的涟漪……
我用眼光询问她,她轻轻点了头。
一股激流冲射出,我终于完全进入她的生命了!她的身体微微震动着,指甲深深攥入我的白色医师服,几乎刺入我的背部肌肤,这对她一定是剧烈而永远难忘的震动吧!我自己也像是第一次似的被强烈撼动了,一名悲惨命运的女子企图从我身上抓住人生仅有的、最后的幸福。
没想到我能给的不是我的医技、我的爱心,而是我最微不足道、每天生产的能量,我不知应喜应? ,只仍如惊惶的鼠辈般看着屋外,走廊上的日光灯依然惨白,没有暗影掠过,没有脚步声,我平安的完成人生最大的冒险。
是为了她的美丽吗?我不承认这是牡丹花下死,纯粹是自己该死脆弱易感的心使然,以前医学院的同学就常取笑我,心软得连杀小白鼠都下不了手,如果有机会诊疗重症病患,一定自己哭得比病人家属还伤心吧!
“难道医生就一定得无血无泪,就不可以有爱吗?”
年轻气盛的我嘶喊着,言犹在耳,我竟用这种世所难容的方式实践了医生的爱,仍然觉得是乘人之危的赧然,我满心羞愧的退出,整理好一直没敢脱去的医师服,伸手要帮她处理时,“不要,我想在里面……留久一点。”表情真挚如一名爱娇的小女孩。
我也无从坚持,拍了拍她的脸颊︰“好吧。”
“保重。”
“再见了。”这些话都没有说出口,我默默转身走出房门。
“谢谢你。”她低声说,但听来却音量巨大如雷鸣,我急关上房门,幸好走廊上仍是一片死寂,有一盏坏了的日光灯在尽头一闪一闪的,我放轻步伐往那边走过去,一脚沉重,一脚轻盈。
“那位小姐找你。”
我一整天东晃西晃,故意避开她的病房不去,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见她,昨天整夜梦见,她一遍又一遍的向我说“谢谢”,于是我们做了一遍又一遍,但又有人,好像是医院的老教授吧,白发皤皤的在旁边瞪着我,一遍又一遍的说“该死”……
“谁?哪位小姐?”
“还有哪位?一看到你就哭的那一位啊!对了,你到底是怎么欺负人家?”
什么欺负?是她自愿的--这话我一辈子也说不出口,只好狠狠的瞪小护士一眼,拖着沉重的脚步到了她的床前。
她还是要我附过去,我回头看看病房里没有别人,才缓缓的低身下。
“我要告你强暴。”
“哈啾!”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整个人像触到高电似的惊跳起来,却看她一脸的冷,她不是开玩笑。
“没错,你会说我是自愿的,但你有证据吗?没有,不管怎么看,人家都认为是你这个实习医生看上了病患美色,趁她全身瘫痪无力反抗而强暴了她。”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那个白玉无瑕、楚楚可怜的女孩怎么一夜之间化身成为妖魔,以惨白的脸孔对我咄咄逼人?
“就算我愿意你也不可以这么做,哪有医生在病房里和病人苟合的?何况现在我告你强暴,你完了!你的事业、你的前途都毁了,至少坐几年牢……”
她还是那么美丽,说这些威吓的话也没有嗤牙咧嘴,但我却从脚底一直冷了上来,有如搅到一名殭尸般的恐惧。
“我当然有证据!你看看你后面那个停电照明灯,你不觉得多了一个小黑点吗?没错,那就是针孔摄影机,你和我……你强暴我的过程全部都录下来了,铁证如山。”
仙人跳!没想到人家早就有备而来,我真是太傻了!现在的女人也太毒了,在报上曾看过一个小儿麻? 的女人唆使情夫杀老公,却没想到脖子以下瘫痪的女人,还有心情设计别人敛财。
“当然有人帮我,要不然怎么取下你的精液做证据?你只记得看外面有没有人,却没注意到床底下。我听说都是最聪明的人才考得上医科,我看也不怎么样嘛!”
到这里她应该尖声狞笑才对了,我满心的懊恼、悔恨、恐慌……想到自己的一生就此全毁,下场甚至比全残的她还惨,忍不住就要痛哭失声,我当场双膝落地。
“不必求我,我要的也不是你的钱,钱对我有什么用?我只是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就这样完蛋了,所以要抓一个人来陪葬,只能怪你自己的运气不好了,哈哈哈……”
她果然狞笑起来,像极了一个吸血的女鬼,我恨不得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枉费我对她付出那么多的关爱,枉费我冒险完成她毕生的心愿,结果竟然中了她可怕的圈套。天啊!我就这样完了吗?坐牢,和那些牛鬼蛇神关在一起,出来之后成为一个有前科的废物,别说没医师好做,就算去打工,人家也不会要一个强暴残废女子的变态狂!
她不再说话了,脸上又恢复了完全平静的表情,任凭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苦苦哀求,软硬兼施,就是一点也不为所动,听到护士们的谈笑声由远而近,我倏地站起身来!狠狠注视着床上这名蛇蝎美女,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有月光的晚上,我站在她床边,看她的眼神不再温柔呵护,我来见她最后一面。
如今己到不是她死,就是我活的局面了,与其让她把我毁掉,不如我先下手为强做了她,反正医师要杀人是比救人容易多了,反正她不仁在先,也休怪我不义,反正赌一次没被抓到总比被控强暴绝对要坐牢的机会大些。她没有家属,不会有人来关心她的死因;至于那个同谋,也只好见招拆招了,说不定看我下手狠毒,吓得不敢轻举妄动了也不一定;总之她既然说“要告我强暴”可见得是还是没有告,那我就让她永远告不成吧!
她要是不说,我还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呢!看来她也未必有多聪明嘛!我本想帮她打PAVULON,但这个时间拖得很长,怕中途她有机会呼救;如果打CYANIDE,又怕尸体变黑被人怀疑;那简单就是用钾了,她既然本来心脏就不好,忽然死于心脏病应该不算奇怪吧?
我再三确定附近无人,也没有人看见我进来,带着手套拿起针筒,在她挂的点滴瓶的软木塞上,把立刻会让她停止心跳的钾缓缓打了进去,奇怪的是我的手丝毫没有颤抖,看来我可以成为一名好医生的,我真的可以。
她忽然睁开眼睛!眼中异常清亮,成为黑暗中仅有的光源,我吓了一跳!但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她的目光跟着我的手臂到针筒到点滴瓶到正往她身上输送玫命液体的管子,又转回我的脸上,她的表情变得出奇的柔和,就像昨天晚上我进入她的那一刻。
“谢谢你。”
我坐在医院的走廊上,手里还拿着一只手套,另一只手套和针筒在慌乱中不知丢到何处了,值班护士的柜檯空洞洞的,只有一只闹钟滴滴答答的响着,偌大的病房里偶尔传来一声病人的呻吟,而在我面前的这个病床里,躺着一个决定我一生命运的女子,她己经没有声音了。
点滴瓶的液体仍一滴、一滴的进入她的身体,放在她床下的包包被翻开来,里面只有她进院时的一套衣服;墙上的停电照明灯也被拆下来了,是一个亮无异样的普普通通的照明灯;值班柜檯的会客纪录簿被风吹过一页又一页,除了刚住院的几天,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见过她了……一切的所谓录影、存证、要告我强暴的陷阱,原来都只是她编造出来的。
说了“谢谢你”之后,她就平静的看着点滴一滴滴的流着,愣住了的我,就像被按了“停止”键似的僵立不动,听到她逐渐渐微弱的声音︰“这样的人生,我不想活,又没办法自杀,只有靠你了,你是好人,不这样你不会下手……”
她的头忽然往旁边一偏,黑发也往侧面披散,盖住了半边雪白的脸颊,只露出一只眼睛,定定的注视着我,就再也不动了。
我是好人,我是好人吗?我救不了一个人,我杀了一个人,我杀的人反而说我是好人,我是好人,我是好人吗?我喃喃的念着,走出了医院大楼,外面没有人,只有满地冷冷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