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毕突闻风声袭来,一股寒气刺得脸侧皮肤绷紧,心头一惊:“这婆娘竟有帮手!”
不及细想,转手挥袖迎击,只听“哧啦”一阵细响,袖子及其上所镶的薄刃竟如纸般被割开,掌心倏地剧痛,一样利物已深深刺入,大嗥一声,身子往后疾退。
宝玉一击得手,心中“砰砰”乱跳,还没定下神来,就见另一名锦衣人挥袖袭来,刹那已至面前,眼中银芒乱飞,不知如何招架,急乱中持匕格挡,竟是顺丰楼上凌采容使过的那招“轻波九转”只不过凌采容用的是掌,他用的却是那柄分金断玉的美人眸。
老程已知对方手中兵刃锋利,并没打算正面硬碰,使的都是虚招,谁知宝玉这招使来竟然绝妙非常,不由分说便把自己身形卷入,只觉道道寒气迎面袭来,心中大惊,不得不将虚就实,挥袖卷夺,立听裂帛声响起,指尖一阵剧痛,急忙往下一躺,从地上滚出老远,鱼跃起身,举手一瞧,五指中已不见了三指,不禁悲鸣一声。
宝玉立在那里,只觉脖子上微微辣痛,用手一摸,瞧见手上有血,不由身子发软,想是匕首短小,虽然锋利无匹,却没能完全防往对方的长袖。
三名锦衣人相顾骇然,见宝玉一下子便重创了两个,只道来人是个高手,皆想今夜无望得手,互打了眼色,一齐朝竹林外逃去。
宝玉松了口气,见白湘芳委顿于地,忙奔了过去,道:“婆……姐姐,你怎么样了?”
他见白湘芳年龄似乎三十不到,便将婆婆的称呼改成了姐姐。白湘芳见宝玉不追,心中叫道:“不可放他们走!”
却哪里有力气出声,一急之下,体内的寒气四下流散,顿如坠入冰窟之中,立时昏迷过去。
宝玉不知如何是好,想起在书上看过的法子,便用拇指在白湘芳人中掐了一会,仍不见她醒来,踯躅半响,想来想去,也只有把她搬去小木屋再说,当下从地上捡起那长短双剑,把那条似水般透明的如意索卷起,盘回妇人腰上,将其背起,只觉背上软绵如酥,立在那陶醉了好一会,这才拔足走出小竹林。
到了小木屋,宝玉开锁进去,将白湘芳放在床榻上,先去梳妆台前照镜子,只见颈上划了长长一道,所幸割得不深,血也凝住了,这才放下心来,复转回床前,瞧着其上的美妇人怔怔发呆,忖道:“怎生将她弄醒才好……否则这么睡到明儿,万一凤姐姐过来碰着,那可就有口说不清啦!”
想了老半天,心中忽然一动:“对了,上次凌姐姐教我那运功疗伤的法子,不知对她有没有用?”
宝玉将白湘芳扶坐起身,双掌抵在她背上的“神通穴”心中默默思念那股神奇之气,过不片刻,胸口倏畅,一道暖流澎湃涌入,涤荡周身,当下依着凌采容所教之法,将之源源不断地传输过去。
约莫半柱香后,白湘芳“唔”地一声,悠悠转醒过来,只觉背后有一股暖洋洋的气流涌入神通穴,绵绵不绝地流荡全身,顿感体内寒意大减,不禁万分讶异,又静心纳受一会,才出声道:“宝二爷,原来你内力如此深厚,奴家倒瞧走眼了。”
宝玉喜道:“姐姐,你可好些了?”
双掌离了妇人的背心,接道:“我内力深厚么?这法子其实是凌姐姐教与我的。”
白湘芳听得莫明其妙,问道:“凌姐姐?哪个凌姐姐?”
心中不可思议:“这小子才几岁,内力竟可与有几十年修为的武林高手相媲美。”
宝玉道:“凌姐姐就是你师妹呀,这法子就是上次她跟你打架后教我的。”
白湘芳吃了一惊,道:“凌采容那小贱人?她……她怎么会教你内功?”
心想就是她教你,到现在也不过半个月时间,岂能修炼成这等深厚无比的内力。
宝玉道:“那日她跟你分别后,我在墙外又碰上了她,见她伤得极重,便带她到这里来歇息哩。”
白湘芳面色变得极为难看,沉声道:“你救了她?”
宝玉道:“白姐姐,我也不清楚你们究竟因为什么不和,但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万事皆以和为贵,你们又是同门师姐妹,为何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呢?”
白湘芳紧张起来,道:“那贱人一直跟你在一起么?她在哪儿?”
心忖若是那小贱人此刻来捡便宜,自个可要吃大亏了,猛想起那条如意索,探手一摸,所幸还在腰上。
宝玉听她仍骂凌采容为贱人,不由皱眉道:“姐姐莫骂了,她只在这儿歇了一夜,怕被你寻着,第二天就走了,唉……我也不知她这时候在哪儿哩。”
说到此处,脸上不觉露出思念之色。
白湘芳盯着他的脸道:“你可没骗我?”
宝玉奇道:“骗你?骗你什么?”
白湘芳松了口气,道:“对了,你怎会使我门中的碧波掌,是凌采容那贱…是她教你的么?”
宝玉道:“没有,是那日在顺丰楼上,我见凌姐姐教训一个恶人,招势十分好看,不知不觉就记在心里边了。”
白湘芳心道:“真真胡说八道,碧波掌何等精妙,岂有被你瞧上一瞧就学去的道理!”
忽想起当日宝玉一下子就学会了她胡乱传教的轻功,不禁有点动摇起来,暗忖道:“莫非眼前这小子是个百年不遇的学武奇才?”
宝玉忽问道:“姐姐,适才那三个恶徒是什么人?为何……”
白湘芳猛省起眼前状况,立时惊慌起来,打断道:“这儿可不能再耽了,快走快走!”
起身下榻,一脚方才着地,蓦觉身上虚脱乏力,轻哼一声,复委顿于榻。
宝玉忙一把扶住,道:“姐姐身上有伤,可不宜乱动呢。”
白湘芳道:“不管这些了,那三人的师父冰魄老妖十分阴狠毒辣,武功又强,若是被他追来寻着,奴家性命定然难保。”
她面上满是惊惶之色,挣扎着又要起身。
宝玉发愁道:“可这三更半夜的,往哪里去呢?近来都中在捉拿采花盗,街上到处都是巡城马队,万一给碰着了,只怕一时说不清哩。”
白湘芳只是急着要走,焦灼道:“烦劳二爷帮忙雇辆车,奴家这就出城去,走得越远越好。”
宝玉道:“这会儿城门早关了,哪里出得去?”
白湘芳闷哼一声,颓然瘫靠在床栏上。
宝玉忙安慰道:“姐姐请放心,府里有许多房屋,这屋子又在极偏僻处,一时半会,他们未必寻得着哩。”
白湘芳道:“二爷不知江湖上的事情,那帮人定然识得极高明的追踪之术,只要留下一点点蛛丝马迹,他们便能寻找来的。”
秀眉紧锁地接道:“唉……反正此刻没别处可去,只有挨得一时算一时了,但愿吉星高照吧。”
宝玉道:“这里毕竟是王公府第,量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乱来,倘若真闹大了起来,官府还不来拿人?况且外边又有正心武馆的弟子,万一不行,我便去请他们相助。”
白湘芳摇摇头,道:“那些武馆弟子哪是他们的对手,冰魄老妖名列白莲六妖之首,武功怪异非常,当今武林,怕是没几个人能制得住他。”
宝玉心忖:“那老妖当真那样可怕么?敢情比地底宝库里的那些青色怪物还要吓人。”
他似乎在哪里听过“白莲六妖”这话,一时却想不起来,问道:“他们是江湖上的强盗么?为什么来跟姐姐为难?”
白湘芳道:“他们是白莲教的,比强盗可怕多了。”
宝玉沉吟道:“白莲教?”
突然记起当日跟贾琏去正心武馆时,听殷琳与几个师弟说起的那段惊险经历。
白湘芳道:“这白莲教,始于南宋初年,传说乃吴郡沙门茅子元所创。元末曾与明教一起轰轰烈烈地起义反元,势力一时极为鼎盛,直至朱元璋得了天下后,颁旨清剿解散,方转入地下发展。当初传的都是教人如何积德行善、三皈五戒,时至今日,却已面目全非,那些教徒尽干些伤天害理的勾当,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只是奴家与他们从无瓜葛,如何也惹得他们寻上门来呢?”
她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已隐隐知道白莲教是因何而来了。宝玉道:“想起来了,我曾听说过江湖上有个叫做剑妖的恶人,荒淫无耻动辄杀人,好象就是这个白莲教的。”
白湘芳道:“没错,剑妖也是白莲六妖之一,剑术之强可列当世二十名内,不过他尚不及那个冰魄老妖可怕。”
宝玉听得害怕,心中忽然一动,道:“对了,城西十几里处有个紫檀堡,我朋友在那里有几间房子,姐姐或可去那里避一避,不过也得待到天亮后,城门开启才去得了。”
白湘芳神情凝重的道:“也只有这样了,但愿能躲得过今晚。”
忽盯着宝玉道:“宝二爷,奴家不过是个下人,你……你为什么要冒险救我?”
宝玉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适才脑袋发热挺身而出,八、九成是因为白湘芳的美貌,但这岂能实话实说,支吾道:“嗯……这个……这个……你教我轻功,又是凌姐姐的师姐,我自然应该帮忙的。”
白湘芳点点头,道:“原来是因为她哩。”
宝玉道:“也不全是呢…”
只怕越描越黑,转言道:“姐姐,你比我年长,唤我名字就行了。”
白湘芳微笑道:“奴家一个下人,直呼名字你不是吃亏了?”
宝玉道:“姐姐,不用再蒙我了,你来我家,不过是为了躲避那些仇家,江湖之上,说不定姐姐是个名扬四方的侠女呢。”
白湘芳轻叹一声,思绪仿似飘出老远,半响不语。宝玉见状,不敢再往下说,只道:“姐姐请歇息吧,明儿才有精神赶路。”
白湘芳瞧瞧四周,忽有些忸怩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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