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海伟说:“他就喊‘杀人啦,杀人啦’什么的。”
“我问个问题,老马你要考虑仔细再回答。”旁听的田颖忽然说话了,“你们看见李树三朝你们狂奔过来的时候,他是从窗户那里奔过来的,还是从门口奔过来的呢?”
马海伟眨巴了半天小眼睛,摇了摇头道:“没看清楚。”
大家都问完了各自的问题,林凤冲让马海伟去把翟朗给叫来。没过多大会儿,翟朗进来了,直眉瞪眼地坐在椅子上,仿佛一屋子的人都砸过他们家玻璃似的。
晋武知道这个二货对自己有成见,故意不看他。
林凤冲很温和地说:“翟朗,你把昨晚的事情经过详细地再说一遍给我们听听吧。”
翟朗瞪着晋武就是一句:“我他妈昨天夜里不是说过了吗?”
晋武大怒,天底下哪有这号人,惹不起还躲不起!林凤冲在旁边想笑又不敢笑,耐心地说:“翟朗,来的路上我不是说过了吗?昨晚在出事现场,我们只是简单地、初步地了解了一下情况,现在需要详细地搞清楚每个细节,才能知道真相啊。”
“什么真相!”翟朗不耐烦地说,“真相就是李树三宰了赵大,赵大该死,李树三该毙,恶有恶报,一了百了!”
“你凭什么认定是李树三宰了赵大呢?”林凤冲问。
“我们亲眼看见的啊!”翟朗脖子一梗,“他从那简易房里面往外跑,我和马海伟上去堵他,抓他个现行杀人犯啊!”
“听马海伟说,是你一脚把简易房的门踢开的?”
“对啊,那门他怎么都弄不开,估计是从里面锁着呢。”
“既然从里面锁着,你又说你亲眼看见李树三是从简易房里面跑出来的,这符合逻辑吗?”
翟朗一下子傻了眼。
晋武见林凤冲两头堵的策略如此有效,不由得偷偷一笑。
“反正就是李树三宰了赵大,信不信由你们!”翟朗十分烦躁地说。
“到底赵大是自杀还是他杀,如果是他杀的话谁才是真凶,要由我们警方来认定,你说的,我们只能参考,不能轻信。”林凤冲严肃地说,“所以,现在请你把昨晚看到的、听到的,详细讲一遍给我们听。”
翟朗嘟囔了两声,便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虽然他提到李树三时一律用“那王八蛋”作为代词,虽然他叙述李树三的行动时添加了大量诸如“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之类的形容词,虽然他所述的内容始终不连贯并且经常跳线或插播,但是在大家的耐心启发和查漏补缺之下,总算是讲完了,听得众人一脑门子汗,跟看了主旋律电视剧似的。总的说来,翟朗讲的和马海伟的出入不大——只有一个地方引起了大家的重视,那就是马海伟说发现李树三坐的出租车开上大堤后,让自己的出租车停了下来,过了一两分钟才请司机继续开动,而翟朗认为时间要长一些,“有五六分钟呢”。
如果是这样,那么在那么长的时间里,李树三在大池塘里面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呢?难道真的只是去赵大的住宿地找了他一趟吗?
当然,弄清这个问题其实也很简单。晋武马上安排手下去找本县唯一一家出租车公司,寻找昨晚李树三和马海伟他们坐过的出租车,详细地了解情况。
接下来是每个人提问的时间了,首先是晋武问道:“既然你昨天下午搞错了杨馆长被害的事情,后来证明李树三并非杀人凶手,那你傍晚为啥还要跟踪他呢?”
这个,翟朗回答得格外痛快:“我就是要盯着他干没干坏事,坏人早晚要干坏事!”
晋武一时间哑口无言,一加一等于二的逻辑,在二货那里是讲不通的。
而林凤冲的问题,显然是经过仔细思考过的:“翟朗,你刚刚来渔阳的时候,咱们在渔阳水库的大桥上见过,那时你就是要来找赵大和李树三寻仇的是吗?”
“对啊!”翟朗回答完了,忽然觉得不大对劲,脖子一歪道,“你怀疑赵大是我杀的?”
“那倒没有。”林凤冲说,“你掏出地图问路的时候,我记得掉了一张照片出来,那个照片上的人是你的父亲?”
“没错,我家里只剩下那么一张我爸的照片了,随身带着呢。”翟朗眉头一皱,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凤冲观察到了,忙问:“怎么了?”
“有个事儿,想托你们帮帮忙。”翟朗说,“昨天上午我到大池塘去,想用弩给赵大一下子,结果被抓住了。赵大那王八蛋理亏,把我给放了,我也是气呼呼地走了,后来才发现我的挎包丢在大池塘了,我爸的照片和那封匿名信也在里面,我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去要回来,谁知赵大就这么死了……回头你们要是搜查大池塘的时候,能不能帮我找一下?”
林凤冲点点头说:“这个没问题。”
田颖的问题比较简单:“你在电影院门口守着的时间里,马海伟不是去后门了吗?这段时间,他来找过你吗?”
“没有。”翟朗说,“我一直坐在小吃摊上,挺无聊的,就给老马打电话说让他过来喝口啤酒,拿点煮花生过去吃,他说他得盯着后门,走不开。”
“你观察李树三出了电影院打车,那出租车是一直等在路边的,还是正常开过来停下的?”
“正常开过来的啊,过去好几辆都有乘客,好不容易才来了一辆空的。”
“那么,怎么你们俩马上就打到一辆跟踪着他呢?”
“运气好呗,老马在街边一伸手就拦到一辆。”
“你们俩走进大池塘之后,到听见声音,这中间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呢?”田颖继续问道。
“没有啊……”翟朗想了半天说,“那里面特别黑,也特别静,老马说要不咱俩分开去找李树三吧,我说摸不清这里面的情况,还是一起走的好……正在这时,突然就听见了手机铃声,声音很小,但是挺清楚的。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老马拉着我就往简易房那边走,快到的时候,看见一道光柱乱晃,跟绝地武士来了似的,走近一看是李树三,我他妈上去就——”
“行啦!”林凤冲拦住了他那评书连播似的述说,转头问呼延云道:“你有什么问题吗?”
呼延云摇了摇头。
翟朗离开后,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案子,从刚才问话的结果看,整个事情的脉络很清楚,但是那个诡异的犯罪现场,依然无从解释。“另外,赵大的保镖葛友一直没有出现。”晋武说,“我已经派出好几路人马去找他,到现在为止,依然不见踪影。”
“还有芊芊,既然她在电话中和赵大约好晚上10点整见面,想必是涉及毒品交易的事情,为什么赵大在那个时间又要约李树三和田颖见面呢?”林凤冲很是困惑不解,他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挤压着因为疲倦而酸痛不堪的睛明穴,“头昏脑涨,越想越头昏脑涨啊……”
“林处,要不你去我办公室睡上一会儿吧!”晋武指了指县公安局办公大楼。
不知为什么,林凤冲感觉,自己这次来渔阳县,晋武的态度好了许多,很客气,很热情。“不用,这都快10点了吧,过一会儿你们是不是要开案情分析会啊?我得参加啊。”
晋武马上对田颖说:“你去通知一下,案情分析会延后两个小时,改在12点整开。另外,让餐厅预备一下饭,咱们一边吃饭,一边分析案子。”等田颖出去了,他又把林凤冲从椅子上拉起来说:“林处,你听我的,到我那办公室休息一会儿,到点我叫你。”
林凤冲拗不过他,只好往办公大楼走,却还不忘记嘱托道:“老晋,你给呼延也找个房间喝点茶,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呼延云说,“趁这两个小时,我到县医院去一趟,探望探望楚天瑛去。”
呼延云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县医院。这座外表看上去20世纪80年代建筑的五层白色小楼,里面的装修风格与那个年代也完全一致,所有的墙壁都是上半部分白灰下半部分涂了一层绿漆,而白色和绿色俱已斑驳,乍看上去好像竖起了一片初春的草地。此时正是就医高峰期,各种各样的人在楼道里拖曳着脚步来来往往,面色和神情都是一样的土灰,以至于分辨不清哪个是患者哪个是家属。呼延云问了好几个护士,才得知楚天瑛来时,由于有县局的警员陪同,林凤冲托晋武又打了招呼,所以院方给他安排到三楼一个单人病房里输液和休息。
推开单人病房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躺在病床上的楚天瑛,而是歪倒在灰色布面沙发上沉睡的郭小芬。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在郭小芬的头上浮动着一层浅浅的金色,这金色又顺着秀发流淌而下,渲染得一切都如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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