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伸手过来抓住正要站起来的张晓芬的头发,张晓芬低头抓着他的手,一边喊一边在下边踹他的腿。酒劲随着血涌上头,形势也确实到了危急关头,李秀玲转过身来左手拽住老凯的胳膊帮张晓芬往回使劲,右手在身后漫无目的的划拉,突然摸着桌上一个空啤酒瓶。由不得细想,她照着老凯的脑袋抡圆了就是一下。酒瓶在他脑袋上迸裂开来,啪的一声响。
所有人都是一愣,老凯松开张晓芬的头发,捂着脑袋往后就倒,一股血顺着他的手指缝流了下来。厨子撒开男人,转头回厨房拿了把菜刀冲出来:“我操你妈的,都他妈马尿喝多了是不,敢在我这儿闹事!来来,你不牛屄么,你过来我他妈剁了你!”小服务员在外边喊了一嗓子:“110 已经到路口了!”俩男人互相对了一眼:“操你妈的,今儿这事儿没完!告诉你,没完!”薅着老凯的胳膊就往外跑。老凯满脸是血,踉踉跄跄的跟着出了门,仨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又过了五六分钟,警察才到。实际上区公安局就在李秀玲她们“上班”的舞厅背面隔条街,距离这里也就三分钟的车程。小服务员的确打了电话报警,只是后来虚报了110 的速度。饭店里一片狼藉,收拾的收拾,道歉的道歉,哭的哭,安慰的安慰,拿毛巾敷脸的拿毛巾敷脸。俩警察挨个问了一圈,饭店老板和厨子作证,李秀玲她们来这吃饭,无缘无故就被骚扰了,还是对方先动的手。彼时没有监控,众人大致描述了那三个人的体貌特征。老板可谓是损失惨重,那三个人没结账就跑了,李秀玲她们这桌又给免了单,外面散台还吓跑了两桌,杯盘碗筷打碎若干。开门卖酒,遇到这种情况只能自认倒霉,好在没弄出什么大事儿来。
做完笔录,警察临走记下了饭店的电话。张晓芬她们不愿惹麻烦,又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便推说自己没有联系方式。仨人出门,也不敢在外边溜达了,张晓芬自己一辆三轮,卢玉和李秀玲合乘一辆,各自回家了事。
转过天来仨人在舞厅相遇,谈及此事仍然心有余悸。张晓芬还多些气愤,同时对卢玉当时畏缩怕事的状态也表示了一点不满。她倒是对李秀玲那一啤酒瓶子大加赞赏。考虑到有昆哥看场子,在舞厅大致上不会出什么事,她们几个又都住的不近,来回都是坐车,大约也没什么问题。一两天风平浪静的过去,也就没人提起这事了。
三天后卢玉去了医院,之后一直没来。手术如果顺利的话,她应该是在家休养。李秀玲又要了张晓芬的Bp机号告诉婆婆,仍然约定暗号三声。张晓芬对她亲热了不少,以前大约只能算个朋友,如今就像姐们一样了。可惜卢玉不在,她接活儿就只能自己应对,这事儿李秀玲倒真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过了两天,李秀玲正站着,寻思卢玉那边也不知道咋样了。张晓芬突然从旁边冒出来,后面还拽着个男人:“呐,这就我那个姐们,我跟你说啊,身材老好了,你跟她跳十块钱儿的呗……”李秀玲听见前半截吓了一跳,以为张晓芬又是来拉她入伙呢,全听完才明白,这是在给她拉人。舞厅里常有这样的情况,如果某个男人看上去比较好哄,又不差钱,往往就会被陪舞的女人介绍自己的姐们给他体会。在没机会吃独食的情况下,有钱大家赚,这就是几个女人互相熟识的好处。男人打量了一下李秀玲,目光当时就落在她的乳沟里,于是半推半就的和她走进了舞池。张晓芬没撒谎,李秀玲的身材的确没让他失望。他对她的乳房很是满意,俩手齐上,边揉捏边夸奖。李秀玲用手轻轻扶着他的腰,一边挺着胸,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闲聊。如今暗曲这边价格上涨,像她们这样二十多岁的,都改成十元钱三个曲了。也不知道是谁挑的头,拿现在的话来说,真是个营销奇才。此举既增加了总收入,又强制增加了单个客人的收入,还加快了赚钱的速度,真是一举数得。
聊天其实没啥特别的。黑暗的舞池里,男人对女人正在上下其手,谁也不可能有心情聊什么高深的内容。当然了,高深的对方也未必能听懂。女人更没道理去聊什么特别的话题,让男人专注于手头的事情是最好选择,一不留神又起一曲,就能大大提升赚钱的速度。两个陌生人在一起,就算搁马路边上遇见,也只能先从多大了家在哪干什么工作之类的开始说起。这三个问题就能引出闲聊的许多方向来,甚至有可能出现意外收获。李秀玲就是从这场定价十元的闲聊中,无意之间获得了一个对她而言非常特殊的信息。
男人自称是某地产公司的,近期公司的目标是S市铁西区的一块地。该公司已经和市政府区政府基本达成协议,准备在那块地上开发一个现代化住宅小区,外带两栋商业写字楼。李秀玲对他说的那些什么流程啊手续之类的根本听不明白,但还是下意识的问了问那块地的位置。结果她把男人说的街区在脑袋里构想了一下才弄明白,自己家正在那片规划之中!
这是个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消息。她家的房子是当年厂里分的福利房。她曾经在丈夫工伤后为了钱的事情想过卖房子,但后来打听才知道,这样的房子个人根本没有资格买卖,因为不具有合法的独立产权。地被规划了,也就意味着整片住宅小区都要动迁,她也听别人说过拆迁的一些事项,最主要的是,自己家这样的情况,会不会得到正常足额的补偿?男人表示他也不太清楚,但给补偿应该都是需要独立产权,不然可能只会给点搬迁补偿款了事,少得可怜。
当天晚上回到家,婆婆已经睡了。李秀玲有些上火,第二天一大早,就在厨房跟婆婆说了这个事。婆婆也跟着急起来。房子对于中国人而言是一件头等大事,几千年的动荡和颠沛流离,让整个民族都对土地与房屋有着格外的执着。更何况这一家老幼妇残,一旦失去了稳定的安身之所,还怎么保障最基本的活着。婆婆倒还心存侥幸:“大家伙儿去厂里找找,不行上区里,兴许就给办了呢,那对咱就是好事儿啦!”李秀玲也希望最好是这样,厂里区里市里,不管哪里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这住了几年甚至有人住了十几二十年的,不仅仅是个房子,是个家,这是许多人的命啊!
事有轻重缓急,钱什么时候都可以去赚。李秀玲白天没去舞厅,跑了趟区房产局。问询处是个女的,一边织毛衣一边爱答不理的给她简单讲了讲。福利房果然补偿少的可怜,但要研究改独立产权,又是个很麻烦的事。旁边一个女的溜达过来,找那女人唠嗑:“哎,我听说你们家老张,这回有希望提正科了啊……”
俩女人咯咯笑着,再没有人搭理李秀玲。她不得不又舍着脸皮钻了几间办公室,被人撵出来好几次,这才有个男人在走廊里给她详细解释了一下。厂子分的福利房想要改独立产权,需要目前的产权所有单位与区房产局进行沟通,经上级批准,然后个人还得进行认购,这才能变成商品房。多少钱认购是后话,当前最要紧的,就是在拆迁前把产权这个事摆平。李秀玲又心急火燎的回了家,和婆婆说了这个情况。这事儿越快解决越好,但又不是她们娘俩就能解决的,毕竟这里大部分的住户,和她们在这个问题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再上火,日子也还得过,李秀玲交代完婆婆这几天留神小区里的情况,以及最好能和其他住户提前通个气儿之后,又去舞厅赶了个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