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十年前的游慕冰被无数人看好,踏着轻快的步伐跃上云端,走进了人人向往的电台,似乎大好前途都可以预见的话,那么,十年后的游慕冰只能用豪情殆尽、无限迷惘来形容目前的尴尬处境了。
时间如流水般地一刻不休止。十年前,当游慕冰第一次踏进神圣的广播电台大门,跟在那个和蔼的女领导苏醒身后被当作前途无量的新人介绍给众人时,那个情景仿佛就在眼前,那时候的游慕冰,多么地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变成一个红遍大江南北的女主播啊。
当然,游慕冰的自信也是有根基的,比如说她的声音属于甜美系列却又不是幼稚型,所以一开始的定位,苏醒就打算将她塑造成为一个类似万人迷的聪颖偶像。苏醒总是费尽心机地给每个刚来到台里的人定位,声音低沉的是南屏晚钟般的性感女神,声音娇俏的则是梨花带雨小甜甜有时候,游慕冰觉得不得不佩服苏醒那良好的总结能力和对事物的定位习惯,还好游慕冰的声音属于稍微带知性型,否则若当年真定位个小甜甜,真不知道十年后还该怎么走耍嗲卖乖的道路。
其实声音虽然是作为主播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但是要想在强手如林中开出自己的那一朵奇葩,光靠底子吃饭是万万不可能的,最重要的是如何能够脱颖而出,让听众们喜欢自己,那才是主播必修课——十年前,游慕冰曾为自己早早地悟出这条至高真理而无限地欣喜,可是,十年之后,游慕冰发现自己所有的那些努力和精心的修饰最后全部变成了泡影,她用实际的行动证明了自己——果然没有听众缘。而那些她从来都没有看上过眼的abcdefg们,从她的身边经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个个鱼跃龙门变成了名角,渐渐地连那个当年最看好她的苏醒,也不再怎么愿意拿笑脸对待她了。有一次在茶水间见到她,苏醒竟然嘴巴一撇,十分无奈地对游慕冰说:"小冰啊,在直播的节目中你能不能不把台里的电话号码报错呢?"
游慕冰当时脸一红,本来打算说几句哄她开心的话,但是刚才那句质问确实是直抓向她的短处。真奇怪,平日她自认为表现好的那些日子里,苏醒从来没有注意过她的表现,而每当她一不留神出点小问题的时候,苏醒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差错。她只好悻悻地装可爱扮了一个鬼脸,便慌忙端着咖啡杯搪塞过去了。
也不能埋怨苏醒的势利,退出主持一线之后,她的梦想就是将台里的主持人全部都打造成带着光环的偶像明星。因为自从她坐上了台长的位置,就深深地感觉到市场经济的奇妙性和重要性,说什么好听的都没用,只有名誉和钱才是最真实和具体的保障,她必须要努力地培养出名角儿,不断地推出名牌栏目,才能够让眼前的一切,不会开得繁茂却苍白,如果不能做到硕果累累,那么她宁愿推翻一切重新来过。从她手里经过的那些揣着梦想的懵懂男孩女孩,只要经过了她的锐利目光的探视,基本上日后能不能成角儿都已经成定局,多年的经验已经令她变成一个精明的伯乐,那些空有一腔赤诚要在事业上大展拳脚但是事实潜质一般的可怜虫们,她会很快给他们通告,请他们另谋高就,苏醒看人之准常令人瞠目结舌,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失手的案例,唯有游慕冰这一次,她是彻彻底底地看走了眼。她曾经无数次有意无意地提携过外形乖巧可人,性格温婉却不失智慧的游慕冰,但是很快地发现,无论她怎么器重她,无论她让她在多少个见缝插针的机会中大展风头,最后听众都有能力像过滤网一样,将蹦跳着表现了一番的游慕冰从网中滤掉,最后连残渣都不剩——也就是说,无论用尽了什么样的方法,游慕冰始终是一个没有听众缘的人。
苏醒曾经苦苦思索游慕冰不红的原因,也无数次地跟其他的领导商量过游慕冰的问题,因为游慕冰的表现一直还算不错,所以大家对于她的半红不黑一直存着一种不能理解的困惑,后来很多人都面色阴暗地摇摇头说:"这孩子运气不太好,过几年,过几年也许就行了。"
这些话很快就传到了游慕冰的耳朵里,她苦笑一下,也顺便拿来安慰自己逐渐苍老的脆弱灵魂:是的,仅仅是运气的问题,假以时日,运气来了,一阵风吹过,她便千树万树地繁花盛开了。那时候,当她扬眉吐气地在那些曾经为她服务过,现在变成她羡慕对象的同仁们面前出现的时候,她一定要深深地吐一口气,然后深沉地说一句:酒香不怕巷子深。
可是那一天,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到来呢?
有时候游慕冰想,若自己当年那一步迈的是电视台,那么现在的自己,是不是更有可能成为名角?毕竟,这些年,电台被电视台等媒体给冲击得逐渐没落,不知道有多少人还有收听广播的习惯。而且,她总觉得自己的美貌被淹没在声音之后是不公平的。当年她一朵花似地旋进电台,聚拢了多少男人的目光和口水啊,不过是十年,给她种种客观支持的那些坚强的信念逐渐变得微弱绵软,像一盏开在雨夜的灯花一样忽明忽暗随时可能熄灭。显然,十年,其实很短暂,却也非常漫长,漫长到能够把所有的理想磨平为一堆琐碎的粉末,只需要风一吹来,便漫天飞作杨花状洒到各种各样的沟渠里了。
哎,能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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