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篇无语

    我常常想：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执着于与文字亲近而远离有声地表达的呢？

    平生的记忆里，我就是一个默默无语的人，喜欢独处，并由此生出惊惧和感伤，但从不向人作任何倾诉，我甚至对这孤独和不为人知的忧郁有一些莫名的切喜。文字成了我回忆和梦想的土壤，真实袒露心灵和情怀的地方，以至于今天，积久成习，我只能作无声的交谈，而一旦面对人群，我便会显得思维空白，词不达意了。

    但这并不表示我没有向人直接表达喜怒哀乐的欲望。相反，我总是情不自禁地就氢内心最真实的思想和情感表露出来。我固执地认为，只有真实与坦诚才不会玷污语言。然而我很快就发现，不设防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但多年来对于语言的真诚已使我很难赋予语言虚伪的含义，所以除了找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里舔抚自己的伤口以外，我慢慢领会了有一些东西是不能也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比如一种深刻到骨髓的爱，比如一种刻骨铭心的思念与怨情，我渐渐无奈也渐渐无语。

    我们的祖先当初创造语言，是为了招呼同伴共同抵御自然的灾难和其他异类的侵犯，他们吃力地发声并配合一些简单的手势，拼命使用伴明白自己的要求和愿望。我总是在想象里看见那些以树叶裹身的祖先们是怎样津津乐道于一个可以表达自己思想的字或词。他们就是靠着语言，团聚了“人”这个群体，也是靠着群体的力量使人类得以延续下来并成为地球的主宰。

    曾同何时，又是我们的老祖宗发现了语言已不仅仅是一种交流思想和情感的工具，而是无可挽回地成为人与人之间的一种战斗武器且攻防兼备。秦始皇的文字统一，焚书坑儒，各朝各代的文字狱。于是在经过许多年的摸索与实践之后，老祖宗给我们留下了“沉默是金”“言多必失”“逢人且说三分话”的训诫，然后后来的人就一辈一辈继承着这些古训并将之发扬光大，于是今天的我们已经习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已经习惯把那些真切实在的人友善地称为“傻子”已经习惯好好的一句中文却硬生生地夹进一些洋玩意以示脱俗，而真正的语言艺术却在寂寞中坚守着茶一般的苦涩与清香。有许多人宁肯花几十甚至几百元去看一场三、四流歌星的拙劣表演，却不愿花几元钱去买一本诗集。

    我是属于“傻子”一类的人，我总是在闭口说话时忘记“只说三分”另外七分则放烟幕弹，让人辨不清虚实的古训，而且我始络坚持着守住清洁的文字，坚持着做语言艺术的真实读者和听众，这难免使我时时得到一些无意的伤害和好心的劝诫。每当这时，我更多的是感到语言的柔弱与杀伤力，因为在我，语言不是武器而只是一味良药。它让我在面对它的真实与美好的时候，忘却所有的伤痛而感觉世界是如些美丽。

    一年中晴好的天气总比阴晦的日子多得多，这使我的心头悄悄滑过一丝温暖与欣慰。但有一些感觉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因此我只好笑着，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