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彻夜未眠

nbsp;   是我帮楚楚挑了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是我死活赖着当医生的妈妈给她开了张病假条，帮她做掩护，送她出校门。末了，还假装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去吧。祝福你们。

    大概是天太热了，远远地，视线在楚楚渐行渐远的背影中在我的汗水中模糊。我赶紧掉头，拼命吸手中的酸奶，直到弯下身来，能清晰的听到皮肤断裂的声响。

    七

    谁也不知道那个艳阳午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整个下午，我都心神不宁，生怕出什么事。果然，傍晚时分，只剩全身湿漉漉的楚楚一个人回来。她一个劲的哭，慌乱无措地说快去救人快去救人啊。

    我的心，落下炸雷。

    老师和同学手忙脚乱的赶到河边，滚滚的污浊的河水，刚才经历了怎样一场生死劫难，退却波澜，寂静无边。楚楚眼神空洞，无所适从，一个劲的跟黄彬的爸爸妈妈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叫黄彬出来，说到嗓子沙哑高烧不退。

    黄彬为了救不慎落水的楚楚，再也，没有回来。

    而后，黄彬葬在那座孤独的小山上。

    我独自去过几次。

    我疑惑自己为什么没有泪水。我疑惑，两个好好约会的人，怎会不慎落入水中。莫非，是，他们争吵？

    再看到楚楚时，她不顾一切冲过来，紧紧地，像抓住救命稻草样抓住我的手——她从来没有那么激动用力过。

    落轻，她无力的叫我。眼里，分明写着别人看不透的孤独与绝望。

    是我！是我找他吵架，因为黄彬他说，他喜欢的，是

    别说了！

    她说得越发激动，而我，不知哪来的勇气，猛然打断她的话霎时，她抬黑亮的眼，惊恐的望着我，受伤的小兽般无措。

    都，过去了别再说了，好吗？

    费尽全身仅有的力量，压下一口长长的气，我的句子，颤抖，而苍白。我如一朵，即将凋零的花，凄然而无助地笑。

    还能怎样呢。

    爱，是易碎的瓷瓶，你我悉心追逐，呵护。终，不可触摸，一碰就碎。惟独安详的倒塌在记忆里，才是，最完美的结局罢。

    空气酸涩。

    我示意她不再说话。静静地，拍她的肩膀。安抚她，直到她渐渐入睡。

    她在梦中，眉头纠结，额头渗汗。反复，叫，我和黄彬的名字。

    抓我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

    ——落轻？

    楚楚接完电话，破涕为笑。她朝我摇着手中的电话。手机下方挂着的机器猫叮叮当当，奏着进行曲样响个不停。江早他原谅我了他原谅我了！

    我虚弱的笑。说，那就好。

    我已经不想去管他们为什么争吵，为什么和好。

    从此，在楚楚的世界，她永远是高贵的公主。我始终，是卑微的婢女。只配，为她的喜，而喜。为她的忧，而忧。为她那一把沉重的扶持，甘愿奉献我生命里，两场锋芒的爱情。

    八

    考研临近，为了更好的复习，我有搬出寝室的想法。

    哪料刚出口，就遭到楚楚和江早的极力反对。不，应该说，是，楚楚极力反对。江早在这场说服战争中，只是附属品。是他们，早早地约好地点，准备对我进行轮番式的轰炸。

    我知道他们的好意。

    他们，怕我太孤单。

    江早今天穿了看起来有点颓废的牛仔厚外套，头发剪成了刚进校时的那种板寸，看起来很干净和平静。他们手牵着手，幸福的向我挪近。而后在我对面，双双坐下。

    真是奇怪，我居然全然忽略了楚楚的衣着打扮。在她坐下的刹那我才有恍然大悟的惊醒。她的装容越发细致和精美。米色的长风衣，一头酒红的卷发，洋气而优雅。我估摸着，这一路走来，又谋杀了多少男子的艳羡眼神。

    落轻，你真的不要我了吗？打算不再管我？

    江早点了烟自顾自慢慢的呼吸。楚楚迅速握着我的手，一脸无助的问。

    我想，我还是真的能体会到楚楚的温情与真心的。只是，她握着我的手的时候的眼神，再也回不到那年的无措与慌乱。她已经，有了自己托付终身的男子，要我照顾，真是多余了。

    真是没良心啊，你有了依靠就满足，难道还想让我做老姑娘，一辈子都伺候你啊。

    我弯起眼睛呵呵的笑，差点笑出泪花。

    怎么会呢，我们是那么好的姐妹，再说，也可以让江早介绍几个他的同学给你啊。她语词无序，求助的望着江早。

    江早的表情还是不咸不淡。只是夹烟的手指微微一颤，而后抬起眼睛，也不知要望向那里，胡乱的飘忽。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接她的话说，是啊是啊，我可以介绍的。

    我掩住嘴，轻声咳嗽。

    落轻是闻不得烟味的，你把烟，掐了吧。

    算了算了。我摆手，不想让她为难。楚楚嚅嚅唇，不再言语。

    我们各自点了咖啡，任热气腾腾，萦绕在眼前。

    我忽然有了特别微妙的感觉。楚楚和江早，在迷雾里端端地坐着，壁人一对。像是等待长辈点头成全的羞涩男女。

    那么，好吧。我想，我会成全。

    呵呵，我的房子已经找好了，下个星期二，大家都来帮我搬家怎么样？

    我尽量说得轻松和活泼“新郎”和“新娘”的表情也截然不同。

    转身走出门口时，我听到楚楚语气轻快的回答，好啊。我们一定去。然后快步的走，找一家超市，买最爱喝的草莓酸奶然后一气喝完。

    我分明，是看到江早微启的唇。

    可，他到底要说什么呢。——这个迷，我想，怎么也无法揭开了。

    九

    这个冬天似乎来得特别的快。

    经常，在清冷的夜，裹了棉被一个人呆呆地出神，或隔着飘窗，看楼下的霓红从耀眼，闪到幻灭。忽而，想起那场大一的夜奔，不觉心里轻笑出花。是，无意听了谁的蛊惑，说只要夜半12点嗅到栀子的香味，便能让脸上的疤痕瞬间扶平。于是，蓬头垢面来回奔走的我，遇到巡夜值日的江早

    你这样，已经很美了。干吗还要刻意的改变呢？

    他嘴里吸着草莓味的酸奶，笑嘻嘻的。呵，天知道他这句话是为了快速打发我回寝室还是真出自于内心。从未有男生这样称赞过自己，那个呆傻的女子，只为他这明亮的一句，便认定了他是自己的王子，犹如认定楚楚是我的公主一样。而后四年，我小心谨慎，如茧一样，用黑色灰色紧紧包裹我初开的情绪，只偶尔在夜深，回想他的一颦一笑。生怕被人瞧出端倪，耻笑我的良苦用心。

    如此与他每夜在梦中纠缠。而他，终于还是，在楚楚的城下落败。

    而后我的眼泪，在回忆的缝隙里滴落。

    我看到黄彬站在河边与楚楚争吵，他说他喜欢的是我

    呵呵，自欺欺人。算是，自己对自己的心理补偿么？

    我与楚楚，纠葛数年。

    而后，卑女还是谦逊告退。王子和公主，从此以后，过上幸福的生活。

    十

    冬末。我的心情无端地开始变好。

    我渐渐开始穿亮色系列的衣服，买很多草莓味酸奶放在床头，随手就可以拿来喝到愉快。

    抬起头来，看透亮的蓝天，脑子里灵光一闪。楚楚是我的公主，她地幸福，不就是，我的幸福么。

    我笑得很大声。为这突如其来的醒悟笑得泪水直流。我把头发扎成漂亮的马尾，不再故意遮掩那道明亮的伤疤。甚至有天逛街，我还花了10块钱让美容师在伤疤处开了朵亭亭清丽的栀子花。我昂首阔步的走。假如楚楚跟我走在一起，她会不会轻声的赞叹我，落轻，其实你也可以是个骄傲的公主。

    十一

    楚楚似乎特别忙，直到毕业前夕，也没能来看过我。到是接到教授的电话，让我去学校一趟，说半年前的那次油画自由写生已经塞选出来很多优秀的画作，会以美术系的名义在校体育馆进行展览，让我这个名不副实的学习委员务必赶回主持。

    再回校园，大家纷纷惊讶我的改变。

    我倒坦然，一一微笑和照相留恋。久不见楚楚，找人问了才知道，早在一个月前，她就跟父母去了澳洲。或许，再也不会回来。

    除了惊讶，更是茫然。

    手里拿着她留给我的最后礼物，我终于知道，她始终，都是当初那个细心敏锐骄傲自负的公主。——这把从乌镇带回来送给她的毛笔的顶部，赫然篆刻着当地制厂商的标志。

    她静静悄悄地走，为自己与我，留了最完美的后路。

    十二

    再一次搬家，是因为考上了浙江大学的研究生。

    从某个静谧的角落，意外掉出我久违的手机。

    刚开机，就有一条信息显示。

    一个人的凤凰，寂落和静谧。

    落款处是，2005年10月7日。手机号码的最末尾数，是那个，那年费尽了心也没能看清的2，而不是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