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六家门前的空地上有一根桩子,韩老六活着的时候,每天下地或从外面牵着驴回来,都要把驴拴在这个桩子上,给驴丢些麦草和玉米秸秆,驴吃草,他就蹲在旁边的一个土包上吸烟。驴被拴在桩子上,没法自己走开。韩老六没被绳拴,也不走开,好像被一根无形绳子拴在土包上让他跟驴做伴似的。
韩老六死了,他的坟在野地里凸起了另一个土包,他静静地躺在土包里,听这个世界的声音。原先他每天都要蹲的那个土包,不知什么时候被谁给铲平了。
韩老六的驴比他早死一年。韩老六早几年就不种地了,他种不动地了。他成了村里的“五保户”他的驴也老得干不动活儿了。但是韩老六既不舍得把驴卖了,也不舍得让人把驴杀掉。他就这么一天天让驴和自己一块老去。驴是他惟一的伴儿。
尽管驴干不动活了,但是韩老六仍旧每天牵着驴出去转悠。到村子外走走,或者去附近几个集市赶集,去牲口交易市场让驴见见别的驴,见见年青力壮的驴。
驴在看别的叫驴和草驴配种的时候,韩老六就侧着头看集上的小青年谈恋爱。
回家后仍旧把驴拴在那桩子上,他自己仍到土包上吸烟,只是他蹲不住了,改成了坐凳子。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老驴老死在拴它的桩子下,他找人挖坑把驴埋了。驴死的时候仍被那条缰绳拴在桩子上。其实这驴很老实,又很老了,不拴它也不会走远。每天回来驴会自己站到桩子前。但韩老六拴习惯了,每天拴驴都是顺手做的事。
埋驴那天韩老六让人把缰绳解了下来。这是一条拴了驴一辈子的缰绳,驴死了,再也不用拴了。韩老六把缰绳留下,但他知道自己已经不会再有一头新驴可拴了。
驴死后的第二年,韩老六死在了自己的老土屋里。村里人说,自打他的驴死了以后,很少有人见他走出那间土屋。
驴死了以后,那个拴驴的桩子就那么闲立在空地上,白天拴上几道阳光,晚上缠上几缕夜风。只是不再有缰绳往上套了。韩老六也不拨它。韩老六不需用木料,他不盖房子,他知道那间土屋足以陪伴他到死。
韩老六死了以后也没人来拨了去。村里人知道这拴驴桩是韩老六的,不会有谁随随便便去占死人的便宜。
除了不懂事的孩子,村里的人都知道这桩子是有根的,它的根深深地扎在这个村庄的地底下,谁要想拨了,除非围着桩子挖一个大坑。
这个桩子过去不是一个桩子,而是一棵榆树,榆树长到碗口粗的时候,韩老六买回来一头小驴驹,顺手把它拴在了榆树上。等韩老六吃完晌午饭出来一看,驴也吃过了,它把榆树皮围着圈地啃了个精光,只剩下驴头往上的地方驴够不着,才没被啃掉。
榆树到了春天再没发芽。韩老六索性把树头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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