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了陆善的房间。在水月回过神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他和陆善了,他不禁感到有些尴尬,也起身准备离去。
他刚转过身,陆善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水月,你虽然有些小聪明,但你也未免太自信了一些。这世上,总有些事是你预料不到的。”
水月没有听明白他这话背后的深意,只能感觉到陆善的语气不是那么友好,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便冷冷回道:“受教。”
他走出了房门,就看到倾桓与花镜站在树下。从倾桓的表情上看不出明显的喜悲,花镜站在他身边,抬着头看着他。半晌,花镜从怀里掏出了三根银针,正是当初她与倾霜比试的时候,最后一刻倾霜刺入她手腕的银针。
在倾桓微微的惊讶下,花镜强硬地拉过倾桓的手并摊开,将三根银针重重地拍到他的手上,力道之大让倾桓的手猛地下沉了几分。
倾桓直愣愣地看着花镜,花镜皱着眉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她的嘴唇一直抿着。她瞪了倾桓一眼,随后默不作声地走了。
倾桓看着手里的针,又看看远处的花镜,想了半天,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水月,“……花镜难道是在安慰我?”
倾桓与花镜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是水月于她搭档了十年,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花镜眼中的关怀,以及那欲言又止的局促不安。最后纠结了半天,笨拙地把倾霜的遗物别别扭扭地拍到倾桓手上。
水月心里顿时烦躁了起来,“谁知道她。”
晚饭的时候到了,花镜还没有来。
水月实在按耐不住,纠结地向花镜的住所走去。
正值秋季,这时夕阳蔫蔫地挂在山的另一侧,一阵风吹过,就能带走片片落叶。落叶沙沙的声音,让水月心烦不已,脚步也越来越急促。在花镜的院落完全显现在眼前的时候,凌乱的脚步顿时停下来了。
花镜坐在房外的石凳上,手肘搁在桌子上,把头微微搭在手上撑着。她看着不远处的树发着呆,几片落叶刮到她的头发上也没有注意到。这副安静的样子,褪去了往日的杀气,显出了几分恬静与柔气。
这样的她,仿佛卸下了杀手沉重的外衣,让水月有些恍惚,似乎在他面前的原本就是一个简单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在碧落泉,恐怕她不会像如今这般阴冷,而是会多笑一些吧。
水月不自主地向前挪了一步,花镜突然转过了头,恢复了往日的严肃。她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看着水月,“出什么事了?”
水月走到了她跟前,看到她头上滑稽地顶着两片翘起来的落叶,一大一小,像是某种动物残缺了的耳朵。花镜倒是没注意到,仍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水月。
水月看着她这副有点呆傻的样子,眼中不禁带了点笑意,顺便挥手拂去了她头上的落叶。没想到,在他的手碰到花镜的头时,花镜的眼神闪躲了一下,强忍住了往后退一步的冲动。
水月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不过还是把她头上的叶子拿了下来。他把手背到身后,“你慌什么?”见花镜没有回应,他的眼神暗了几分,“心寒了?”
花镜猛地抬头看向他,有些着急地解释道:“我没有。”她说完,又垂下了头,抿了抿唇。半晌,才支支吾吾道:“你是对的。我只是……有点难过。”
水月睁大了眼睛。十年来,几乎仅是他们两人彼此陪伴着,当初的小搭档渐渐长大,但他没有一日听过她说疼、累、难过之类的字眼,更没有见她哭过。
他知道在陆善面前说的那些话很不尽人情,而他一直认为像他们这样的杀手,人情应该是最淡漠的,但他在说完那一番话后竟有些隐隐的不安。他不知道花镜是因为他的话而难过,还是因为倾霜的死而难过。他只是吃惊的发现,仅仅是因为花镜的一句“我难过”,就让他的心揪了起来。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水月隐隐有些害怕。
沉默片刻,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接下这个任务。”
花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水月,我并没有……”
“与你无关。”水月避开了花镜的眼神,“你好好休息吧。”说完,他便转身要走。
“水月!”突然,花镜大喊了一声,她的声带比较细,发出的声音十分轻柔,虽然她加大了音量,但仍没什么气势。
但水月硬是一步也走不动了。
他听到身后有人说,“我会保护你的。”
水月第一反应只觉得好笑,“你?”他转过身,对上花镜坚定的眼神,哭笑不得,“你还真觉得是你逼得我接受了这个任务了?你啊,要是没有你,我一样拒绝不了。这次任务成功率是比往常低,但又不是成功不了,不要这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