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到家了，云知谨背着叫不醒的云之贤回南苑。

    忙了几日，沾到枕头的云之贤睡得更沉，可乐和芬达替她换了衣鞋、擦了脸，两人也打着哈欠回房歇息去了。

    留下的几盏小烛火在夜风中摇曳，跳着舞似的。

    将息未熄、朦朦胧胧时，熟睡中的云之贤踢了被子被风冻醒，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她听见窗户悄悄关上的声音。

    向左侧睡了许久，肩膀酸得很。她打了个翻身，恍恍然见床边似坐着人。

    云之贤没有惊醒，只因瞧着这个身影竟有些熟悉，可意识都成和成了浆糊状，眼睛又酸胀干涩，所以分辨不明那是谁。

    来人握着她的手，那触感温暖又十分熟悉。

    云之贤心一动，还未喊出那个名字问上一问时，来人已先唤出她的名字，轻柔且深情。

    “之贤。”

    一把嗓音熟悉又低沉，眼前的那张白净俊朗的脸已近，清凉明亮的眼，高挺的鼻，总是挂着笑的唇，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脸上，她感觉到轻吻落在额头上，然后是唇边。

    不确定的，又似有所感那般福至心灵的，她带着鼻音问：“景誉？”

    熟悉的脸庞笑意更深，温暖干燥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脸，极爱怜地，温柔低沉的声音像安眠的咒语。

    “睡吧。”

    她极困，听话地闭上了眼。

    一早醒来，梦里记忆十分真切且完整。

    云之贤翻身起来大叫不好：完了完了，无欲无求地活了十八年，终于做春梦了吗？

    但是，为什么会梦到景誉呢？

    忆起那个轻柔似无的吻，云之贤的脸像烧起来那般滚烫。

    她太害羞了，故而将被子拉过头，裹着成条蛋卷，又左右翻滚。

    等可乐端着水盆来给她穿衣梳头时，又换成另一副模样。

    呆，很呆，似魂儿外出放风了模样。

    可乐提点着木讷的她给长辈请安，又牵着她上桌用早饭。

    大清早的，这十八岁少女的心也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眼见云之贤心神恍惚，表情捉摸不定，一旁的父母兄弟不明就里，只是疑惑她今日游神怎么像是游得极远极远的？

    午后，皇都里略有名气的媒婆又开始招朋唤友，再次组队上门说媒。

    云之贤所住的南苑被一众媒婆围个水泄不通，房里已有三个媒婆围着云之贤在不停介绍各自的金主如何英俊潇洒、财大气粗。

    云之贤听了一会，觉得十分无趣，便托腮神游了。

    云府是不留媒婆吃晚饭的，日落西山后，忙碌一天的媒婆尽数散去。

    掏了一会儿耳朵，云之贤走出房门，十分不淑女地伸了个懒腰后斜靠着廊柱，望着一园开得烂漫火红的海棠，叹出一口气。

    云知行一进院子便招招手，唤道：“长姐，吃饭去。”

    他的长姐揉揉眼睛，走上前来挽住他的手，可怜巴巴地问道：“就说媒这个事儿，有什么办法解决么？”

    偏头想了想，云知行正经道：“好办，但需要牺牲点你的闺誉。”

    “会不会覆水难收影响爹娘？”

    “应该不会，见好就收便可以了！”

    “交给你了。”

    “好嘞，瞧好吧！”

    云知行办事效果显著，第二日，上门媒婆顿减。

    托小少爷的福，府中的丫头们今日离了琐事，为打发时间而聚了一圈在前厅院子里捕黄雀又扑蝶的，欢欢喜喜地叫喊做一团。

    在书房找到默书的云知行后，云之贤十分好奇地问：“你神了，到底你和她们说了啥？”

    “出钱让说书的先生找到媒婆，说九王爷对你情深意切，请她们自行掂量这是跟谁在作对，此番知道了也不要大肆宣扬，说媒的钱照给，但若走露风声恐会遭遇不测，让她们自己看着办。”

    “……”

    云之贤一步上前使了一招锁喉功。

    她勒住云知行脖子，用力加劲儿。

    “云知行你个白痴！”

    白痴云知行莫名其妙一口黄连。

    我去，不是你让想办法的嘛，给你解决了，你还这么对我，我还是你亲弟么！

    为了太医院的考试，云知行在家攻书。

    作为师长的商梓近来也颇得空，常过府来指点他。多接触几次也与云之贤熟识起来，就连常日里的称呼也改了，之贤之贤的叫得亲昵。

    茶余饭后在一起聊天时，云之贤才知道商梓和言沉自小都是孤儿，师兄弟二人原是跟着深山里的一名道人学道。

    道人见其聪慧，便将毕生所学的医术悉数教给了他；小商梓三岁的言沉为人敦实，只是身板结实，道人便让他习武。

    商梓心怀济世救人之大志，学成便先行下山；言沉年满十八后也下山了，想着凭借一生武艺报效国家。

    云老爷听了很受感动，好客道，“商大夫下回叫上言副将军一块来，热饭热茶都是家里的味道，不必太见外。”

    锦氏也附和：“是呀，你们与知谨他们三兄妹都十分要好，相熟亲厚已如自家兄弟姊妹，这里便当做是家吧。”

    商梓拱手回礼，笑道，“多谢老爷夫人。”

    今年的秋日如常唯美，气候清爽怡人，天空明亮绚丽。

    十八岁生辰这日，寿星云之贤大清早就带着管家和几个婆子出门了。

    集市采购完返回家时，家里已张灯结彩的像是过年，亲朋好友送的生辰贺礼又都早早的送到，一齐堆在南苑院子里像小山；

    另外，东郡佃户们送的十几车谷黍粗粮、酒和叔伯们送的家乡特产也是今日运到，云家上下忙忙碌碌一早晨。

    午后，客人们也都到了，云氏夫妇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便问在一旁正在和言沉、商梓说话的云知行：“你长姐哪儿去了？”

    “厨房，说今晚的菜她都要亲自张罗。”

    外祖二人在一旁喝茶，好笑地看着女儿女婿俩面面相觑的滑稽样子，安抚道：“放心，之贤那娃娃厨艺十分好，在南郡的时候每日我们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她亲自张罗的。”

    闻言，云氏夫妇一脸惊讶根本停不下来。

    凌长里在开席前匆匆赶到，正好云之贤端着最后一盘菜走进来。

    这绯闻男女主角一碰头只是互相微笑，但止不住八卦的火焰依旧点燃了堂下众人的心，两两接头窃窃私语的。

    外祖二人十分开心见到凌长里，一把拉着就往身边带，凌长里见到外祖二人也十分开心，从善如流地坐在了云老爷身旁。

    等大家坐定，云老爷让云之贤说两句，云之贤起身朗声道：“感恩各位百忙之中抽空来吃个便饭，祝各位有个愉快的夜晚，谢谢。”

    云知谨轻啧了一声又摇摇头，同一旁的云知行道：“昨日不是让她背了些高雅的句子么，怎么今日又浑说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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