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江晨，

    你好，我是牟雨。坐在万里之外的北欧小城乌普萨拉，我在给你写信。

    我知道这是一个苍白的开场白。当着你的面，纵使有千言万语，我经常都会紧张得说不出口。而今，面对这张信纸，你的音容笑貌依然不离我左右，让我局促，让我紧张，让我苦思冥想依然不知如何下笔。一想到你那不愉快的蹙眉，我好容易积蓄起来的勇气便会灰飞湮灭……

    知道吗，江晨，在你的寝室门口，你那一句“就算有空，我也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是如何地一箭穿心？瞬间就把我冰封，彻骨深寒、万念俱灰。自那之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我都在反复地问自己:“汝之不欲吾甚，何至于此极也？……”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如何冒犯到了你，能让你对我如此的决绝。

    请相信，我说这些，绝没有埋怨你的意思。你肯定有你的理由，虽然我宁愿相信那只是一个未解的误会。无论如何，如果我的接近给你带来的只是痛苦，那么我毋宁与你相隔万里。如果你真的那么不想见到我，我就应该让自己消失。就这样，我来到了乌普萨拉，想在遥远僻静、与世隔绝的一隅，用全新的一切来填充自己，把关于你的记忆冲淡。

    然而，我无法做到。一遍遍努力试图把你淡忘，却一遍遍在不知不觉中回想起见到你的每一个瞬间，每一次心跳。静静的夜里，看见皎洁的月亮，我会想起你；听见孤独的虫鸣，我会想起你；尝到清甜的晚风，我会想起你；闻到枞树的幽香，我会想起你；触到露水的冰凉，我会想起你……

    知道吗，江晨，伤痛的记忆比不上快乐的毫厘。还记得我们一起去看电影的那次吗？墨亚开了个录像厅，给了我两张票。平时不看电影的我，连电影的名字都没弄清楚就唐突地邀请了你，没想到你竟然爽快地答应了。进去了才发现一部是《罗马假日》，一部是《人鬼情未了》，两部都是你已经看过的片子。可是你却不以为意，那么善解人意地给了我一个美好而难忘的夜晚。当我听到你说:“跟你再看一遍的感觉更特别……快乐的更加快乐，悲伤的更加悲伤……”那一刻，我简直就像一只第一次被获准飞翔的小鸟，觉得漫天的晚霞都是自己翅膀的延伸，整个世界都供我自由飞翔。你的悲喜感染着我，那心电交汇的美妙的正反馈，仿佛一颗璀璨的照明弹，照彻未来一切的黑暗。是的，能在你的生命中产生哪怕一丁点儿的意义，我都会感到无限的满足……

    知道吗，江晨，在你面前的我是多么的卑微而脆弱。我无数次祈望能有机会遇见你，可是真的碰到了，又会胆怯。还记得我在你家的楼道里和你相遇吗？我到中南大学选修古代汉语，有幸认识了江教授。直到江教授让我把资料送到家时，我才猛然醒悟，他竟然是你的父亲!你们那么地相像，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江教授的智慧、博学、温煦，无一不在你身上得到了传承。可是，那一天，我是那么猝不及防，生怕在你家，特别是在伯母面前出丑，浑身紧张、万分窘迫。我几乎是逃窜着离开你家的，在楼梯口遇见你也不敢久留，不敢以内心的凌乱面对你的笑容，害怕所有的“伪装”会轰然倒塌。你不会知道在楼梯口的那次短暂相遇，于我而言，却似呼啸的战场,我当了逃兵。

    知道吗，江晨，你就像一座奥邈的高山，每次攀登都让我欣赏到更高、更远、更美的风景。自从在校园里遇见你，认识你之后，我一直苦于没办法能够自然而然、名正言顺地接近你。我知道，如果贸然地出现在你面前，我更会紧张得无所适从，让你感到唐突而不快。那天，我在图书馆值班，无意中捡到了你的借书证，看到你的阅读清单后，我是那么的狂喜，就如同在迷宫里突然破译了隐藏在地图中的密码。感觉终于找到了接近你的突破口。虽然面前是陡峭的高峰，但我终于知道了攀登的方向。我借阅了清单上的每一本书，每读完一本，就觉得自己又向你靠近了一步。每一步都充满了结实的渴望，犹如第一次经历春天的草籽，卯足了劲发芽，好让自己配得上烂漫的春花。后来找到你，还借书证，被你用“呆牟雨”的谜语开玩笑，我一点也不懊恼。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你那样诗意地解读，我只觉得那是无比美妙的梵音，需要大口呼吸才能确信幸福没有满溢出来。

    知道吗，江晨，看到你被病魔煎熬而有幸扶持你，对我无异于一半火焰一半海水的感觉。当肖菲打电话告诉我，你病得不省人世，我心急如焚，一路狂奔着把你背到医院。我不能承受病魔在你身上多一分钟的肆虐。我知道，那次急性肠胃炎的发作是你受苦受难的两天。可是当得知你脱离危险后，我发现这场疾病能使我静静地守候着你，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当你醒来，照顾你，给你讲美丽的神农架，看到你憔悴的面容上慢慢绽开美丽的笑靥，我是多么不应该地暗自感激上苍恩赐给我这样的一个机会。

    知道吗，江晨，在医院的守候，并不是你第一次让我有冰火两重天的感觉。我不是爱出风头，敢出风头的人。若不是肖菲的精灵风趣，若不是命运的鬼使神差，我不会报名参加校园k歌比赛。在迷茫中找不到出路的我，怀着一丝认识你或者被你认识的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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