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宫。
自从姒锦去了长安,萧决一直都心神不宁,令张启紧密注意长安那边的动向。
直至正月十二夜里,他才接到姒绯去世的消息。
这让他心中更焦躁难安,照着姒锦对姒绯的感情,还不指定如何伤心。
他想着要不要给姒锦去封信,要么自己亲自去趟长安也行,结果隔了一天却又接到了萧凌的圣旨。
皇帝赐婚在正常不过,可是赐和离的,他还真是头一遭见。
姒锦不过去了趟长安,一转眼就不是他妻子了?
萧决跪在那过了好久才消化了这个事实,那个传旨的使君读完圣旨,见萧迟迟没有反应,忍不住拔高了嗓子提醒他:“王爷,接旨罢。”
萧决这才接了旨,问那使君:“宁拆百座庙,不毁一桩婚。不知皇上怎会突然起意下旨和离?”
那使君本是萧凌身边的亲信,听了这话,叹了口气道:“王爷莫怪小的多言,您还是忘了有这么位王后罢。皇上想让姒锦姑娘留在长安,昨夜听说还想着将她许给顾大人。”
“顾大人?”萧决听着这名字怎么如此耳熟。
那使君接道:“便是如今的禁军统领,卫尉大人顾长风顾大人。”
萧决这下知道是谁了,莫怪他那时候觉着顾长风看他家阿扶的眼神总是古古怪怪。
他当下便在吴宫待不住了,立刻令人去准备马匹行囊,他要立刻启程前往长安。
只是他人还没出的了吴宫,就被丞相苏复给拦下了。
苏复显然觉得萧决此行极为荒唐,面色极沉,拦着萧决直言荒唐,“没有皇上传召,藩王是不得擅入长安,王爷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萧决脸色不会比他好看多少,“办正事。”
苏复早听来通风报信的张启说起皇帝下旨和离之事,都禁不住拍手称快了,没想到自己家王爷还巴巴地往长安去。他挡在萧决面前,道:“王爷切勿冲动行事。”
萧决笑了一声,道:“你看我现在像是冲动的样子么?”
苏复看了他一眼,萧决脸色铁青,原本阴沉的脸上被这一笑弄得愈发扭曲,这表情说不出的古怪,那个“像”字生生被他咽了下去,摇着头道:“不像,但也请王爷再等等消息,张大人已经命人再去查探了。”
萧决刚刚被张启打了小报告,此刻对他完全不信赖,“你一会回去且和他说,等我回来我非扒了他的皮。”
苏复见拦他不住,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却又小黄门匆匆来报道:“王爷,有京中来信。”
萧决心中猜测是姒锦的,脸上一喜道:“信呢?”
小黄门道:“信还在送信人手中,那人说不见着王爷,这信谁都不给。”
萧决忙道:“那快请他进来。”
小黄门匆匆去了,不一会便领回来一个虬髯大汉。
这大汉两颊都蓄满了胡须,只露出两片厚嘴唇在外面,皮肤黝黑,两只眼睛乌溜溜转着,乍一眼看过去,有种说不出的搞笑。
见着萧决,他也不行礼,粗着嗓门喊:“你就是豫章王?”
萧决也不在意他的无礼,点了点头道:“正是。”
虬髯大汉上下打量了他一阵,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说:“我兄弟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不是阿扶?萧决心中一阵失落,问:“不知阁下兄弟是何人?”
虬髯大汉嘿嘿一笑,得意道:“顾长风。”
萧决一怔,极为不乐意道:“他给我写信做什么?”耀武扬威?
虬髯大汉挠了挠后脑勺,道:“这信不是我兄弟给你写的,是你媳妇给你写的。”
姒绯在宣室殿停灵,直至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过,萧凌才决定决定出殡,将她迁往皇陵。
他令文武百官披麻戴孝,一同送葬。而那几个被下令殉葬的妃嫔还有谢琅则由顾长风带人看守着,紧紧跟在灵车后面。
萧凌一身白衣,赤足散发,在灵车旁时而恸哭时而哀嚎,疯疯癫癫地不成样,他身边那些近侍竟也无一人上前阻止。
等姒绯的梓宫入了皇陵,萧凌便令顾长风将那几个随葬之人押上来,便要将她们一同关入墓中。
谢琅和他的几个妃子那肯就范,跪在地上哀哀告饶,那送行的百官中又有自己的父兄,转而又去向他们呼救。
萧凌见她们这般模样,早已怒从心起,忽然抽出一个近侍的佩剑,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剑便砍断了离他最近一个妃子的脖子。
血液在断裂的脖颈处喷射出来,四周那几个妃子被溅了一脸血,方才看那早已没了头颅的身子软软倒下。
众人几欲吓死过去,大叫一声纷纷往身后的皇陵褪去,恨不得离萧凌远些。
死的是当朝吕太尉的长女,被萧凌封了个贵妃,姒绯没入宫之前,也极为受宠,又凭着自己父亲在朝中的势力,在宫中可谓是风头无两。只是后来姒绯入宫,便独占了萧凌的恩宠,她平素见着姒绯,总不免说话尖酸刻薄,若非姒绯总劝着萧凌,勿要为她生事,萧凌早便杀了她了。
吕贵妃的头颅骨碌碌的滚到一旁,吕太尉又位列三公,本就离着近,亲眼看见自己女儿就这样被萧凌所杀,目眦欲裂,哀叫着上前去捧起吕贵妃的头颅,痛哭不已。
萧凌一抹脸上黏腻的血渍,提剑看着面前几个女子,冷笑道:“还有谁?”
众人战栗着哪还敢说话,被他逼得已经将要退入陵中。
这时候人群中也不知谁喊了一声昏君,接着便有七八十人从人群中围堵上来,将萧凌围在其中。
他们都穿着僧袍,居然是混进来给姒绯做法事的僧侣。
萧凌提着仍在滴血的长剑,看着为首的那人,拧着眉道:“林晟?!居然是你!”
他语气原先还带着一丝不确定,到了最后,心中已然是将他印象里的那个少年对上号了。
当年他告诉姒绯,林晟领命戍边,已经死在了战场上。实则,当初是他亲自带人将他逼杀,只是那时候林晟自知无路可退,重伤跳崖,没想到居然还活着。
姒锦没想到自己同谢旭安排下的人还没出手,就突然冒出了个林晟。
当年和阿姊议过亲的林晟没死,她甚至比萧凌还惊诧,也不由得叫道:“晟哥哥,你居然还活着?”
林晟看了眼姒锦,面上微微显出几分柔色,道:“阿扶,我还活着。”
听了这话,萧凌眯起眼睛,冷笑道:“既然你活着,那朕今日不介意再杀你一次。”
林晟也是笑,咬牙道:“你当年杀我,诱骗非倾,你敢于众人面前说么?”
萧凌讥诮道:“那又如何?你既然还活着,那为何不早些来寻仇,现在才在这假惺惺地装模作样。”
“那这也要拜你所赐。”林晟伸手撩开自己额前的僧帽,他的左额上有一块伤疤,并不是汉字,而是匈奴人将汉人抓去做奴隶时,烙上的一个印记。
便是得幸逃回,只怕也无法以这般面目示人。当初林晟奉旨戍边,却遭到了萧凌的暗杀,结果被匈奴人所救,充作了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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