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剑影重重,剑花乱舞,血溅了一地,剑身在月华下反射的寒光纷纷杂杂地映在窗户纸上,看官们缩了缩脖子,数不清划了多少剑,场面太过血腥。
“离陌,你真的不去劝劝?”东方君羡一把掰过辛沉的肩,急道,“再这么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白日里他们还在并肩作战,恍恍惚惚地就反目成仇了,不了解他们之间恩怨的人都一头雾水。
辛沉的心在颤抖,眼前的场景让他想起那场疼到骨髓里、烙在灵魂上的记忆,腰背又在隐隐作痛,他深吸了一口气,抱着头蹲下。不去看后院里一场时隔三百年的泄愤。
他没办法去阻止陆域,这是赫连璧应得的。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看到陆域一剑一剑划下去,他是爽快的,仿佛压在心里的巨石腾地落地,所有压抑的委屈和愤恨都一股脑儿地涌出来,淹没了他。
他在心底阴暗地叫嚣着、狞笑着:去他娘的相忘于江湖,去他娘的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去他娘的假装大度不在乎!赫连璧,这是你欠我的、欠陆域的,让你也尝尝当年我的痛楚,让你也好好儿地刻骨铭心一回!
辛沉蹲在地上抖动起肩膀,似在哭泣。姬广丹与东方君羡相视无言,双双叹了口气。姬广丹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肩膀,绞尽脑汁地想说出些安慰的话。
可话到嘴边,辛沉抬起头,一双淡金色的瞳眸闪闪发亮,嘴角噙着笑,姬广丹心里咯噔一声,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辛沉长舒了一口气,拍拍手揉了揉脸,猛地站起身,从窗户跃了下去。
后院里,古不语此刻已经成了血人,一身白衣褴褛,倔强地保持着站立的姿势。额头上一条伤口,鲜血顺着眉毛眼睑流下来,模糊了视线,一片红彤彤中,他隐约看到一抹月白色身影跃下,慢慢走到他面前。
“浮……”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去触摸那人的脸颊。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陆域说得对,他不配跟以前一样如此唤他们的字。
“记起来了?”面前的人用熟悉的嗓音说着话,话里似乎带着笑意,古不语都能想象出他是以一种怎样似笑非笑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古不语想拂去眼帘上的鲜血好看清面前那张脸,手伸到一半,顿在了半空。
胸口一阵骇人的凉意袭来,比他终年冰雪的孤绝山还要凉,凉到心脏深处。
不远处的陆域,满脸的煞气忽地烟消云散,眉心那一抹浅紫色的印记也随之褪去,他诧异地望着辛沉。
从辛沉夺过自己毓灵剑的那一刻,他就处于迷茫的状态。
等剑身噗嗤一声没入赫连璧的心口时,他才如梦方醒。
“既然记起来了,这一剑,你便躲不掉。”辛沉附在他耳边,开口道。
古不语嘴角的血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他笑了笑,紧紧攥着剑柄上的那只手往自己这边扯,剑身也随着越没越深,刺过后心,贯穿了身体。
他虚虚拥住辛沉,头抵着他的肩膀,口齿已经不太清晰,断断续续咳着血道:“帝王无情,君臣有别。如今我已非九五之尊,你也不是一代名相,我们……我们从头来过,可好?嗯?”
血染上辛沉的衣裳,大片大片晕染开,宛如盛开在黄泉路旁开到荼蘼的曼陀罗花。古不语神志不清间恍若身处在他站了三百多年的那片彼岸花田,白色的彼岸花在他脚边缓慢绽放,诉说着它听闻过的过路人的记忆。
辛沉没有丝毫留恋地一把拔出毓灵剑,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满头满脸,他抹了一把脸,拖着剑转身。
“不了,若你还有命在,望天涯海角,与君永不相见。”
身后噗通一声,传来古不语倒地的声音,辛沉没有回头,隔空把剑扔给陆域,道了声夜深了,早些歇息,便回了房。
陆域眸光复杂地望了一眼不知死活的西箴君,长剑入鞘,转身上楼。
忽地一声响雷,下起了暴雨,自胸口那个洞里漫出的血水顺着雨水的冲刷,在周身散开,漾了满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