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大小盐商或是打发人,或是亲自来林家贺节,林家亦偶和江南所驻官员走动。江南巡抚孙瑜孙大人生辰恰逢腊月,林家尚未离开苏州,这日送了帖子到林家来。贾敏接了拜帖,展开看了,心想帖子已经到府上,不去倒是不好,因而一面使人回了林如海,一面回了拜帖与送信人:只说祝你们老爷福寿双全,待得你们老爷寿辰咱们老爷再来拜会。
果然到了正日子,林如海、贾敏带着黛玉、林礞齐到孙府作客。这孙瑜孙家也住在江南巡抚衙门后头的官邸里头。虽然是官邸,但因江南巡抚是二品大员,官邸倒也朗阔。虽然两淮盐运使是三品官员,但是因林如海有兰台寺大夫的虚衔,因而贾敏也是二品诰命,和巡抚夫人是一般品级,只执平级礼。
相互见过礼之后,孙瑜夫人向贾敏介绍了今日前来的各家太太,又极尽夸奖黛玉、林礞两个一番,各位太太皆给了不少表礼。
单说孙瑜太太见了黛玉,爱得什么似的,拉着黛玉的手笑对贾敏说:“天下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活这样大年纪,今儿可算是见识了。瞧这模样儿气度,竟比那画上走下来的还俊呢。”又低头对黛玉说:“咱们家清儿倒是跟你年纪相仿,你们两个一处顽倒是正好。”说着身边丫鬟已经取了一支栩栩如生的翡翠兰花簪来,孙瑜太太接过,亲自替黛玉戴上。
贾敏见那簪子通体正阳绿,通透无暇,雕工极好,便知不是凡品,忙推迟说这礼物太过贵重了些。孙瑜太太笑道:“就林姑娘这样的品貌,再好的东西也使得,我还怕东西差了辱没了她呢。我估摸着也就这东西拿得出手,若是东西差了,我还嫌配不上林姑娘呢,林太太快别推迟。”贾敏推迟不过,只得受了,不用贾敏吩咐,黛玉已经规规矩矩的向孙瑜太太道了谢。孙瑜太太又让自己的幺子媳妇和嫡长孙女过来带黛玉等娇客一处顽。
孙家幺子姓孙名城,如今未及弱冠,幺子媳妇只一十六岁,虽然去岁嫁入孙家,倒还是个姑娘心性。孙家嫡长孙女只比黛玉年长一岁,便是孙瑜太太口中的清儿孙清。
关于这孙家,倒有一件巧事。其他人家生怕没有男儿继承门楣,这孙家却愁没有女儿承欢膝下。孙瑜这辈只有兄弟,没有姐妹;孙瑜膝下有嫡子二人,庶子三人,却无一个姑娘。到得孙瑜嫡长子娶妻之后,不到二年得了一孙女,因孙家三代人丁兴旺,却只有嫡长孙女一个女儿,故全家宝贝得什么似的,竟是比别人家的嫡长孙还疼些。孙瑜又是封疆大吏,整个江南品级最高的官员,孙清在江南身份最为尊贵,难免性子有些娇纵。
那孙清向来是被众星捧月惯了,不但家中长辈宠着她,下人奉承她,外头来孙家走动的客人,哪个不是把她放在第一位的?今儿祖父寿辰,来了个向来没走动的林姑娘,怎么在祖母口中竟然越过自己去?
孙清到底年幼,孙瑜太太一番话夸奖,便以为当真祖母更重黛玉强过自己。加之黛玉确实一段风流态度与众不同,孙清虽然还不太懂,也能隐隐感到黛玉不凡,似乎真在自己之上,便心中吃味起来。方才孙瑜太太拉着黛玉说话,孙清见孙瑜太太将那支翡翠簪给了黛玉,心中越发不喜了。见过礼之后,孙瑜太太又叫她上来和黛玉并其他到府上作客的几个娇客都见礼了,嘱咐孙城媳妇好生招待众人,别怠慢了。
孙城媳妇领命而去,回头却见孙清已经不见了。孙城媳妇只好带着黛玉等人到花厅里头,到得花厅门口,孙城媳妇在让在门边,丫头打起帘子,让客人先进。黛玉将将一脚踏入花厅,却听着说话声传来。
只听像一个丫头的声音道:“咱们姑娘什么没见过,不过一支翡翠簪子罢了。也值得姑娘生气,气坏了身子算谁的?咱们姑娘要什么好东西没有?人都说咱们姑娘是整个江南的公主,凭谁家的姑娘也要排在姑娘后头,老太太不过是见林姑娘新来的,赏她个好玩意儿也是咱们出手大方,更显得姑娘尊贵呢。”
另一个声音似是孙清的声音又说:“你懂什么?那支簪子是祖母的嫁妆,以前我看上了,祖母还没给呢。我倒不是舍不得一支簪子,但是我要不着的东西,便是摔了扔了,也不该给别人。否则我得不到的东西,却给了什么林姑娘,岂不是显得她比我尊贵。”
自黛玉之后,其他各家千金也已进来,孙城媳妇走在最后。因而黛玉自然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其他各家千金听见,也觉尴尬不忿:孙家这丫头的话,什么整个江南的公主,难道自己也排在孙清之后了不成?这话不但是在说林姑娘,何尝不是在说自己?孙城媳妇进来只听得后半句,却脸也红了,愣了会子才上前道:“清儿,你怎么在这里?口中胡说些什么?”
原来那孙清躲在花厅的一根柱子后头,听得人脚步声往这边来了,却故意和丫头一唱一和说给黛玉听。只她到底年幼,却不知为了踩低黛玉两句,却已经将江南大半有身份的姑娘都得罪了。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