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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清娇纵惯了不知轻重,孙城媳妇却清楚的很。自己丈夫虽是嫡子,却是幺子,将来家业是大哥的,所以婆婆善待黛玉,自然是为了结个善缘。也因林如海是深得圣心的两淮盐运使,黛玉又是刘先生的入室弟子。但凡读书人家,谁不敬重刘先生?若是孙城得刘先生指导几句,将来也是好处。婆婆此举,也是想着孙城的前程,不想自己还未和林姑娘结交,就让这个不懂事的内侄女将人得罪了。
孙城媳妇也管不得那许多,一面对黛玉歉声说:“我家清儿不懂事,林姑娘勿怪。”一面对孙清身边两个丫头道:“什么东西,姑娘还小你们就该劝着姑娘才是。做奴才的也敢对主子说嘴,好好的姑娘都叫你们挑唆坏了,今日不揭了你的皮还了得,将来不知道生出多少事来!”
孙清身边两个大丫头一味哄好自家姑娘,仗着太太向来是疼自家姑娘的,自家奶奶才是孙家的当家奶奶,向来不将孙城媳妇看在眼里。虽然平日并未见过孙城媳妇这样声色俱厉,此刻却仍旧不以为意。
雪雁听了,也有些生气了,不过她跟着黛玉做了伴读,年纪虽小却稳重,并没有上前理论。紫苏是黛玉房里正紧的大丫头,见自家姑娘没说话,也寒着一张脸侍立在侧。
黛玉将将听到听见孙清和丫头对话,就悄悄将簪子摘下来,不动声色的拿在手里。若是换作前世,黛玉必是将簪子当场丢给孙清,以维护自尊。盖因前世她乃无依无靠的一介孤女,若是有一丁点逆来顺受,不知道多少人爬到头上。至于湘云等人和一干下人说自己小性儿行动爱恼人,不过是她们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湘云心中不舒泰了,收拾包袱就回保龄侯府上,再说她家一门双侯,谁敢拿气给她受?若是自己有她那般退步,比她还大气些呢。
一晃神见,黛玉又回过神来,心想:前世父亲死于任上,也不知真相到底如何,自己此刻可不能为了一时义气,白和孙府闹僵了。目前看来孙瑜倒是个想结交父亲的,自己何必为了小女儿之间的口角就白为父亲树敌?虽然自家不怕江南巡抚什么,到底结交胜过结仇。此生只要护着父母家人平安,黛玉并不介意别人怎么看自己。
其他别家的千金此刻都看着黛玉,今日来赴宴的娇客,哪个不是在江南有头有脸的,此刻多数心中皆想着:若是换了自己,不是立马将簪子摔碎了,便是赏给身边丫头,倒是要羞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姐一羞。见黛玉拿着簪子没有反应,倒有一半的人心中开始鄙夷黛玉:真真没见过世面,难道人家把话说话这个份上,还贪一支发簪不成?
黛玉方才看到孙城媳妇身边一个丫头退了出去,心知只怕立刻孙家人就来了。于是抬眼往门口望去,果然孙瑜太太、贾敏,孙家大奶奶和各家太太皆来了。
待得众人将将步入花厅,孙清已经扑入孙家大奶奶怀中哭到:“母亲,婶婶为什么好端端的就要罚我身边的丫头?”便说竟是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她本就生得极好,此刻满脸委屈,让人见之心疼。若是不知真相的,还以为她当真受了多大委屈。黛玉心中微微一叹,难怪这姑娘这样娇纵竟然没人教养,难为她小小年纪在大人面前却演得另一副面孔。
待得众人将将步入花厅,已经有不欲惹事的太太要带着女儿走,黛玉大大方方的走到孙瑜太太面前,微微一福说:“孙太太,我方才听孙姑娘说,孙太太自己也喜欢这发簪得很。我在家常听父亲说,君子不夺人所爱,故而这簪子我却不敢收。”说着,双手递上发簪。
因其他各家姑娘方才也觉受了气,故也好奇黛玉怎生处理,恨不能孙清没脸呢,因而皆站在原处并未离去。就是这一迟疑功夫,黛玉已经抢先到孙太太面前还发簪,只听黛玉脆生生的说完,发簪递在孙太太眼前。
孙太太一愣,方才她已经听丫鬟们说了经过。若是没有其他家姑娘在,自己给林家陪了不是便也是了,但是各家千金都听见自家孙女说了那样的话,再强要黛玉收下簪子,岂不是让林家没脸?黛玉没有当场将簪子随意赏一个丫头,已经是极给孙家脸面了,少不得强颜欢笑着伸手接了簪子,安慰黛玉两句。又寒着脸命人将那两个挑唆主子的丫头拖下去关着,等老爷寿辰过了发落。又转身对贾敏说,自家清儿还小,本质是不坏的,只不过教奴才挑唆坏了,还请林太太勿怪等语。
贾敏自然说没有什么,其他各人却想:你家那孙女还叫小?这林姑娘看着还略小些呢,说到底是家教有别。
孙太太接了发簪,满心不是滋味。这林姑娘小小年纪,当真行为得当。她一句“君子不夺人所爱”已经给孙家留足了脸面,但又不伤林家体面。且她并不和孙清发作,也占足了大度宽和的理了。
孙清平日闯了祸,不过哭一哭,祖母母亲就心软了,今日见祖母冷着脸、母亲也不敢求情,倒不知所措起来。